“惜年!惜年!”
君竹脸色煞白,沐言欢头一次见他如此慌张。
那双宛如皓玉的手本就力气不大,此刻却竭力拖住沈惜年将要倒下的身子。
此刻“舌生香”的大门外,才突然传来急促杂乱的脚步、和兵戎的叮咛作响。
王将军带了士兵急匆匆冲入大堂,朝三人跪下,“末将救驾来迟!望王爷和世子恕罪!”
沿海道军直属禁军,归皇帝管辖。可到底山高皇帝远,沐言欢记忆中,这位王将军虽不算翊王和折桃宫的同伙,却也首鼠两端、摇摆不定。
沈惜年被急急抬了下去。王将军拔刀朝瘫软成一团的琴焰走去,瞪目大骂,“日你姥姥的,敢对王爷下手!”
沐言欢突然一声高喝,“慢着!”
三步两步上前,硬生生从王将军手里夺下刀来。
略显凉薄的唇,带了沙哑轻启,“就这么杀他,岂不便宜了他?”
沐言欢一把揪住琴焰沾血的长发,将他的脸蛋提到自己身前。
今日连沈惜年中了桃花翎,都立刻踉跄昏迷。前世,那柄冰冷的暗器,可是深深插进了君竹柔软的心口。
锋利的刀尖,一寸寸落在一炷香前,还香艳得令人不敢直窥的脸蛋上。
沐言欢满意地听着那副音色醉人的嗓子,发出厉鬼般的惨嚎,
“啊啊啊!杀了我……求你杀了我!”
沿了桃花的形状,沐言欢一寸寸片开了琴焰左眼角的皮肉。
鲜血淋漓,似要将他的整张脸皮都剥下来。
就连战场内外杀人如麻的王将军,都咽了口吐沫,微垂了脑袋。
“本王,不杀你。”唇角微翘,沐言欢低声恶狠狠道,“本王只要你这张好看的皮囊。本王还要你回去和你主子报信呢?”
琴焰素来以色侍人。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又办砸了事,只有沦为折桃宫弃子被虐杀的份儿。
捻捻指间粘稠的血,沐言欢丢了剑转身,却见不远处的君竹,仍端坐在棺材上。
长袖下露出白皙的双手,扶着青龙白虎的彩绘,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见王将军带了众人将没了声息的琴焰抬出大堂,沐言欢三步两步蹿到君竹身前。
他没想到,君竹没有陪着沈惜年先走,仍然留在了这里,看着自己。
感动之余,沐言欢突觉一丝尴尬。
他略带飞凤的圆润眼眸,又飞起一丝笑意。
莽莽撞撞伸手,想捂上君竹的眼,
“别看别看,怪吓人的!”
只是连睫毛都没碰到,就被君竹用折扇打了手,
“王爷不害怕,我会害怕?”
仍是柔柔的音色,和前世一般宠溺满溢,又杂了一丝嗔怨。
听得沐言欢心里,更加痒痒。
君竹身上若有若无的清冽药香入鼻,沐言欢已是暗暗搓手。
一刻都不想等,他想立刻践行方才紧紧抱住君竹的冲动。
可活生生立在君竹面前半步之地,他又犹豫了。
琴焰的血溅了自己一身。君竹素来洁癖,就这么抱上他,这一身月白夹袍,恐是真要彻底入驿所的渣斗了。
踟蹰之际,君竹站起身来,大步往堂外而去。
沐言欢连忙跟上,“现在去哪儿?”
“去军道府,去看惜年。”君竹道,“那里有禁军护卫,如今最是安全。”
听君竹又提到沈惜年,还不叫世子直呼其名,沐言欢的心倏忽一沉。
可后一句话又颇有道理。此刻他们已与折桃宫解下泼天仇怨,难保那群妖孽不会鱼死网破,赶着来杀自己。
只是刚踏出“舌生香”的大门,沐言欢突觉身上一轻,似乎少了样东西。
低头一看,颈间果然空空荡荡。
那块前世死前还挂在胸前的寄名锁,反面铸了梅花和墨竹,没了。
他急急转身,不顾一切往回跑。
君竹这才停下脚步,左手隔了衣袖扯住他,“去做什么?”
“本王丢了东西。很重要的东西!”
“里头还没清完场,难保还藏了折桃宫余孽。”
“你就别管了!让王将军护送你回军道府!”沐言欢涨红了脸,扭头一脚踏出半步远,“你不是着急去看那狗杂种——”
语带酸气。半是前世的真言,半是今生的心里话。
只是话一出口,他察觉到君竹扯住自己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刚一扭头,自己的左脸,“啪”地挨了一记耳光!
君竹竟然,打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