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暖阳从快捷酒店厚重的窗帘缝隙倾泻进来,将仰躺在大床上的男人古铜色的肌肤晒得发烫。
长臂长腿不老实的伸出被子,流畅又紧实的肌肉线条昭示着这人有长跑的习惯。
晨跑早已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即使是宿醉,生物钟依然准时准点的将他唤醒。
楼下早点摊的叫卖声传进来,男人眼球不安地滚了滚,皱着眉缓缓睁开双眼。
脑仁疼的厉害,口中尽是酗酒后的酸涩味道。
陌生的天花板入眼,程偆有点迷茫,掌心按在额头中央,试图用这温度缓解宿醉后的头痛。
意识渐渐回笼,似乎前一秒还在他还坐在公司庆功宴上大快朵颐、大口喝酒……
昨天是双喜临门的好日子,程偆所就职的快穿公司上市,恰逢特殊项目首支产品创建成功。
特殊项目部的第一支产品历史一年半终于宣告创建成功,系统搭架完成,只要后期再修订下细节和bug就可以投放市场了。
这是一个市场前景极其广阔的快穿系统,不是穿越到过去、未来或者虚拟世界,而是穿书,待系统继续完善,假以时日还可以穿越进剧本、有声书和电影等。
是多少脑残粉的福音,就有多少潜在消费者的真金白银亟待赚取。
老板魏阎武感慨万分地拉住特殊项目部总监穆深喝酒。
穆深的眼神瞬间惊恐又疏离,他求助似的看了一眼助理程偆。
程偆立刻很有使命感地挡在他的社恐上司身前给老板敬了酒,老板一杯他三杯,夸赞的话像是背乘法口诀一般张口就来且不重复。
好话说得微醺的老板有点飘飘然,这酒喝着喝着两人竟然开始称兄道弟。
有时候,开怀畅饮比借酒消愁更醉人。
几轮推杯换盏,人到中年的魏阎武就彻底招架不住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庆功宴第一场以老板喝醉为由仓促结束。
送走了老板,婉拒了同事们的第二场邀请,程偆再无力装酷,整个人一个踉跄险些脸朝下摔了过去……
酒精令他的意识变得迟钝,他懵圈了半晌才发现被自己被一只看似孱弱的手扶住了。
常年晨跑的程偆死沉死沉的。
然而,只及他肩膀高的上司穆深,骨瘦如柴的,力气倒是惊人的大……
“谢谢。”程偆感激地看了过去。
路灯昏黄的光晕下,穆深侧脸的轮廓犹如比例精确的流线型,高挺的鼻梁与圆润的鼻头完美相融,那双总是带着疏离眼神的杏眼有着鸦羽般浓厚的睫毛,每抖一下,都像是羽毛抚过程偆的心,酥酥麻麻的。
一个男人,竟然会生得这样好看!
穆深把程偆的胳膊架在肩膀上,“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许是酒精作祟,又或许是那什么虫上脑,程偆甚至觉得穆深那一开一合的双唇……看来很好亲。
越是仔细盯着,越是重影,程偆眼前有两个穆深在晃,他定睛看了又看,却觉天旋地转,“抱歉,我是真的喝……”
话没说完,整个人就已经栽了下去。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除了那很好亲的薄唇似乎再无其他记忆。
程偆抬手捏了捏晴明穴,心里面已经猜了个七七八八。
没来得及报出地址,估计他那个骨瘦如柴的上司也就只能把他就近拖拽进哪个酒店安顿了。
头痛欲裂,怕不是喝得是假酒?
程偆闭着眼按揉着太阳穴缓缓坐起来,他起身的动作令弹簧床垫发出些许细微声响,身旁有个人动了动……
程偆双目嗔圆惊恐的看了过去,下一秒,他的惊呼被硬生生憋了回去。
同床共枕的男人动了动却仍然处于熟睡之中,习惯抱着东西睡觉的程偆抢走了大半被子,那人可怜兮兮的只盖了个被角。
趴睡的姿势令他雪白的背肌毫无保留的展现在程偆眼前,腰窝的形状莫名有点可爱,一双修长笔直的白腿在被角下方自然舒展。
程偆无意识的吞咽了下。
这人身体白的发光,因此,某些痕迹也就更显触目惊心。
男人几乎遍布全身的红痕、肩头浑圆的牙印子、腰侧发青的指痕……
程偆根本不敢去回想昨夜发生过什么。
他惊恐的看向四周,从门口到床边,快捷酒店的劣质地毯上衣衫凌乱的扔了一地。
床头柜前的垃圾桶里皱皱巴巴的纸巾和挂在垃圾桶边缘用过的套子……
程偆抬手扶额,喝断片就算了,他怎么可能会是个弯的呢?!
难道是单身太久了……饥不择食?
弹簧床晃动,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程偆尴尬的看了过去……
下一秒,他已经惊讶的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醉酒后……上了……他的顶头上司……!!!
穆深趴在枕头上把头换了个方向,面颊靠在小臂上,虽然醒了,但看向程偆的眼神尚且睡意朦胧不甚清明。
穆深的五官生的很是亲切,但永远疏离的眼神暴露了他平易近人的面孔下隐藏着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社恐本质。
此时的程偆再没了往日里自诩拥有锦鲤体质好运气的自信,一颗心七上八下,等待着迎接上司的暴怒。
他所就职的快穿股份有限公司,是老板魏阎武当年因为家庭变故毅然决然放弃了研究所的金饭碗下海创业所成立的公司。
此举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行业,作为新兴产业的龙头,公司在资本的加持下愈发炽手可热。
不学无术的体育生程偆能够被这样一家公司破格聘用,完全仰仗于他的社恐上司只能跟他一个人正常交流。
就在程偆以为自己要被辞退而懊悔的抱住脑袋时。
穆深只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默默扯过薄被围在窄腰上。
“一会儿上班你去公司实验室吧,从生物舱进入系统,做一下用户体验,等我回来之后再修改bug。”
“嗯?”程偆迷茫地看了过去。
“我要去给系统申请专利,希望我洗澡出来时你已经去上班了。”
穆深起身走到卫生间门口,单手撑在门把手上,脚步虚浮无力,却倔强地只留给程偆一个清冷孤傲的背影。
“你我都是成年人,酒后发生的事不做数的,待我出差回来,待你从系统出来,这件事就算彻底翻篇。”
卫生间的木门缓缓闭合,不知道为什么,程偆心里面油然而生被抛弃了的诡异情绪。
作为曾经的体育特长生,程偆有着这类人的群体特征——头脑简单。
十几年的学生生涯,他从来没有其他人那种对体脂率、对身体机能近乎苛刻的要求,他的准则只有一条:无论是对身材还是对肢体,没那么多条条框框,酷就完了!
进入社会之后,程偆所信奉的准则随着人逐渐成熟而有了点变化:无论遇到任何问题任何事情,多思无益,干就完了!
既然上司已经下达了命令,程偆二话不说连忙穿衣,出了门一阵风似的跑向公司。
穆深听着程偆离开的声响颓然而坐,他揉了揉快要折了的腰,试图用甩头来挥散昨夜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画面。
他都快死在床上了,罪魁祸首竟然还懊悔地抱住脑袋??
是可忍,孰不可忍!
但,发配程偆进入系统的命令一说出口,旋即他就开始后悔,冲动是魔鬼……
穆深习惯性咬住指甲思考,他并不敢确定他千辛万苦开发的系统能够通过刺激神经元而成功治疗程偆的阿尔茨海默病。
而此时,他还有更多要担心的事情,比如,他一个社恐要如何去跟人沟通申请专利的事?
穆深心事重重地上了飞机,临时买的机票,位置不太好……
三人一排,他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单薄的身子被旁边的胖子挤得整个人向外歪斜着。
过道那边的女人喷了太多香水,熏得穆深脑仁疼。
终于熬到起飞,气压的变化使他后排的熊孩子一直在哭,一边哭一边“砰砰”踹他的座椅靠背。
平稳飞行之后,机舱内飘荡着微波加热盒饭的气息,这气味经久不散,令只喝自制红色饮料的穆深有些犯呕。
他皱着眉站起身从行李架上取出装着系统备份的公文包,强大的不安感将他席卷,他只得紧紧抱住唯一熟悉的物品,嗅着公文包上残留的程偆身上的古龙香水味勉强忍受煎熬。
飞机突然一阵剧烈颠簸,紧接着广播“滴——滴——”的警告声响起,机长的声音从广播里传出:各位旅客,我们的飞机因受到航线气流影响,有较为明显的颠簸。请您坐在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洗手间将暂停使用,谢谢您的配合!
“Ladysandgentlemen……”
话未说完,强大的失重感迫使广播中断。
穆深急忙摸索寻找安全带。
失重感愈发强烈,有女乘客开始尖叫。
遍寻不得,穆深侧过脸低头去看安全带的位置,余光扫过半拉下遮光板的小窗,窗外的云正飞快地向上移动。
从未听过的巨响声传来,像是有巨人大力撕开了金属。
飞机从中间断开了。
没系安全带的穆深被强大的气流卷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