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澜,时至今日,你以为你还是千金大小姐呢?”
“你到底跳还是不跳!”
华服女子丢出一绽银子,眼中尽是轻蔑之意。
顾明澜徐徐起身,腰间缀的银铃如同禁锢在身上的枷锁,时不时发出刺耳的响声。
她回视对方,淡声道:“我不跳。”
一旁的嬷嬷斥道:“怎敢说不跳?教你的规矩都学到哪去了!”
规矩?顾明澜心想,在她全家遭人陷害之前,在她还是风光无限的侯府嫡女时,从未有人敢这样跟她提规矩。
这赶来落井下石的人,正是嫉恨了顾明澜许多年的的樊家小姐樊青青。
身为侯府嫡女的顾明澜,容貌才情样样出众,同龄贵女当中无人可及,骄纵跋扈的樊青青便是其中之一。如今顾家被抄,顾明澜流落到教坊为舞女,一朝翻身,樊青青心中十分得意,迫不及待地赶着过来一番报复。
但她显然是没料到,已经落魄到这种地步的顾明澜,仍是一身傲骨不肯屈服。
好啊!樊青青眼中闪过一抹怨毒。她就不信拿这贱人没办法了!
“你若不懂得规矩,那本小姐就只好让人教教你了!”说罢,就指使身边的家仆上前。
顾明澜见那家仆笑的淫邪,心中有些不安。
“你要做什么?!”
“姑娘,你就别跟我们家小姐作对了,乖乖听话,让我教教你……”
那家仆仗着有人撑腰,大着胆子伸手探向顾明澜。
“滚!”
顾明澜退到无路可退,背贴着身后冰冷的墙面。环顾四周,众人瞧着这边全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她心中生出一股绝望……
是了,今时不同往日,这里是教坊,哪里还会有人护着她……
她宁死不受辱!
眼看那狗爪子就要碰到自己,顾明澜咬紧牙关,转身往墙上撞去——“砰”
“你这是干什么!”
那家仆没料到会把人逼得撞墙,吓得往后退了几步。
樊青青见此也是一惊,随后一巴掌扇了过去,打的家仆晕头转向,“怕什么,没用的废物!”
发泄完又转头瞪向顾明澜,丝毫没有收手的意思,恶狠狠道:“你现在装什么清高?你要想死早就该跟着顾家人一起死了!”
顾明澜靠着墙,摸了摸已经肿起的额头,倒吸一口凉气。
她仍是不甘心,不甘心就这么死了,被扔到乱葬岗,做个孤魂野鬼。
“你想想,你落到这种地步,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呢?”樊青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在她耳边轻声道,“顾家就剩你一个人了,你活着不累吗?”
“不,我不会死……”顾明澜摇头道。
“顾明澜你别不知好歹!”
眼看一巴掌就要落下来,顾明澜闭紧双眼,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来临。
倒是樊青青突然惊呼出声。
“魏臻你好大的胆子,赶紧放开本小姐!”
顾明澜一抬头,正巧与突然出现的紫袍男子四目相对。
男子面若冰霜,一双凤眸却好似藏着炙热的焰火,紧紧盯着她不放。
顾明澜下意识移开眼,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咱家瞧着,她就不错。”
一道怪声怪调的嗓音十分突兀地冒出,分明是男子的声音,却有种别扭的尖细。
这身着紫袍的人是个太监——意识到这一点,顾明澜打起了警惕。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到她面前。
她下意识瑟缩了一下,“你要做什么?”
那人目光仍在她身上,“你一个姑娘家,咱家找你还能做什么?”
顾明澜还未想明白,就听见樊青青阴阳怪调地说道:“魏臻,你身为掌印太监却找一个罪女做对食,真是不怕惹上麻烦。”
对食?!
顾明澜脸色倏然一白。
下一刻,她便被这紫袍男子从地上抱了起来。
“你作甚……”
她心中一慌,下意识就要挣扎,却被一记警告的眼神吓得不敢再动了。
暗想,这太监冷着脸实在有些吓人。
“慢着,本小姐让你们走了吗!”樊青青见自己被无视,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不忘奚落道,“顾明澜,你现在下贱到要去给太监做对食了?”
顾明澜心中更加茫然,只有预感自己恐怕又要陷入一场阴谋。
那道尖细的声音又自她头上冒了出来:“厂督让咱家接了人以后早些回宫,要是误了时辰,樊家可担待不起这个责任。”
这天下谁人不识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马庸焘,樊青青再不情愿,也不敢赌上樊家前途与之作对。
“顾明澜,咱们走着瞧!”樊青青放着狠话,心里却不禁得意起来。
东厂厂督马庸焘,可不就是致使顾家灭门的幕后之人么?
如此想着,樊青青总算是痛快了些,暗自咒着顾明澜最好这一趟是有去无回!
而顾明澜不见樊青青得意的脸,自听到那句“厂督”之后,便陷入了噩梦一般的回忆之中。
顾家上下,满门被屠……马庸焘正是害的她一家惨死的罪魁祸首。
心里隐隐有了一个猜测,顾明澜再难平静下来,对这将自己从教坊中解救出来的人也没有了半分好感,愤愤骂道:“原来你跟那个没根儿的东西是一伙的,真恶心……快放我下来!”
魏臻像是没听见,只冷冷暼了她一眼,而后将她送上马车,转身离开。
顾明澜可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那马庸焘害了她一家人,保不准还想着要斩草除根!
马车行至宫门,顾明澜暗下决心,企图跳车逃脱,却不慎被随车的老太监发现,一鞭子就抽了过来。
顾明澜冷不防挨了一下,忍不住痛呼出声。
这老太监是老,可力气却一点不小。
眼见着第二鞭也要落下来,顾明澜慌忙跳下车,却见紫袍太监此时就站在她对面。
情急之下,顾明澜小跑过去,身后却突然响起一阵拍掌的声音,只见紫袍太监眉目一敛,躬身道了句:“督主。”
闻言,顾明澜浑身止不住颤了一下。
“魏臻,这就是你接回来的人?”
“转过身来,让本督主瞧瞧。”
若说太监的声音都一样尖细,没有多大差别,这个人甫一开口却叫顾明澜听着心里头泛起恶寒。
她转过身,微微仰着面,任对方打量着。
马庸焘生的是一张阴险狡诈的面孔,眉目细长,分明是在笑着,却让人瞧着十分虚假。
就如同他这个人。
顾明澜忍着一腔恨意,暗暗攥紧了拳头。
就在此时,身侧的人将她拉进了怀中——
顾明澜被这轻浮的举动吓了一跳,却挣脱不开这人的桎梏。
“督主既然已经瞧过,咱家现在该把人带回去了。”
“你倒是心急,本督主瞧这姑娘像是不太情愿。”
“我……”顾明澜刚启唇,一句警告就落入耳中:“想活下去,就闭嘴。”
她愕然合上了唇。
马庸焘接着道:“不如你二人就在这里,证明给本督主看看?”
顾明澜环顾四周,站着一众太监宫女,心里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害羞什么?”马庸焘笑的一脸奸诈,像是善解人意一般叫众人都转过身去,而后道:“那你二人就唇对唇亲一下,如何?”
顾明澜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用力咬紧了唇。
跟一个太监……这还不如叫她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