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意自是懂得自家夫君的意思,笑着道:“在的,我去叫他过来。”
赵兴尧连忙道:“不,不用,我过去就行,劳烦夫人带路。”
虽然也想随兰筠叫舅娘,可是现在毕竟还没成亲,还是忍一忍吧,争取留个好印象。
林晓意亲自带赵兴尧来到欧阳随深的院子,刚到院子赵兴尧就看见了凉亭里的身影,如同那天晚上一般。
听到动静,欧阳随深起身来到两人面前,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前两天晚上翻他墙头的世子殿下。
欧阳随深神色寻常,恭敬行礼道:“随深见过世子殿下。”
欧阳随深今日穿了一身蓝色衣裳,衬的他整个人更加昳丽脱俗,赵兴尧看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这才是兰筠该有的样子。
他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忙托住欧阳随深的手,柔声道:“不必如此多礼。”
林晓意目光在两人间逡巡片刻,交代了几句后就先走了。
欧阳随深想请赵兴尧去前厅坐,赵兴尧摇头拒绝了,看了眼凉亭说:“就在这儿吧!”
两人坐下不一会儿,银素就端着点心茶水过来了。
赵兴尧自看到这人起,目光就没从他身上抽离过。银素离去后,赵兴尧这才笑眼弯弯,真诚地说:“多谢兰筠的救命之恩。”
欧阳随深双手端起茶盏,递到赵兴尧的面前,“世子殿下言重了,我并没有做什么,是殿下自己洪福齐天。”
话说的有礼有节,挑不出半分错处,可是赵兴尧很不喜欢欧阳随深这般,他希望他与自己在一块儿时能自在随意,不必与他如此客套,哪怕是表现出不满,甚至是愤怒,他也不会计较。
赵兴尧放柔了声音,“兰筠不必与我如此客套,你我之间……”
“礼不可废。”欧阳随深淡淡地打断了赵兴尧的话。
赵兴尧在心里叹气:罢了,慢慢来,不着急。毕竟自己现在在兰筠心里,就是个仗着权势逼迫他与自己成亲的坏人呢!
赵兴尧望着欧阳随深好看的侧脸入了神,目光温柔如水,他在心里想,此后他都会待他好的。
风过无声,两人一时无言。
欧阳随深感觉到赵兴尧的目光一直都停在自己身上,他有些不适,自怀中掏出那块石榴缠枝白玉佩,递到赵兴尧面前,“这个……物归原主。”
看见玉佩,赵兴尧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盯着人家看好像不太好,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拿起那块玉佩又塞回欧阳随深的手中。
欧阳随深的手是温热的,赵兴尧感觉那温热的触感像一簇小火,从兰筠的指间一路烧到了自己的心尖儿上。
“不,这是我送给你的,现在你是它的主人了。”赵兴尧笑着,顺带拍了拍欧阳随深的手背道。
欧阳随深抿了抿唇,又抬头看了一眼赵兴尧,没有再说什么。
欧阳随深不知道这位世子殿下为什么会有如此作为,这人自见到自己起就一直面带微笑,而那双黑色的眼眸中尽是掩饰不住的温柔。
他不懂,他们从前应该是不相识的,可是为何他会有种熟悉的感觉?
“兰筠……”赵兴尧轻唤一声。
欧阳随深不太适应如此亲昵的称呼,他的字几乎没有人唤过,他之前就好奇,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敢问殿下,是如何知道我的字的?”欧阳随深疑惑,便问了出来。
赵兴尧眨了下眼睛,卖了个关子,“只要有心,自然知道。”
好吧,说了等于没说。
欧阳随深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他想问的问题,“殿下,这门亲事……”
提到成亲之事,赵兴尧顿时紧张起来,兰筠要说什么?
是不是想说他其实不愿意,只是被逼无奈?或者说他将恳求他放弃这门婚事?
不可能的,圣旨已下,今日聘礼已到,已无转圜的余地了。
可若是兰筠真的说不愿意呢?他该怎么办?
赵兴尧有点儿慌。
就听欧阳随深继续道,“您愿意吗?”
听到这儿,赵兴尧松了口气,他望向欧阳随深,目光澄澈,认真道:“愿意。”
欧阳随深静默了一瞬,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兴尧不知欧阳随深是何意,只是尽力安抚道:“兰筠,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向你发誓,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更不会伤害你。”
他的承诺是发自肺腑的,这一次,他不会伤害他,不会逼他做他不愿意的事,他会护着他。
欧阳随深点了点头,“多谢殿下。”
赵兴尧笑了笑,“都说了,不必与我这般客套,以后相处的时日还长着呢!”
说完,赵兴尧看了眼天色,虽然很不舍,还想跟兰筠多待一会儿,多跟他说几句话,但是该走了。
赵兴尧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欧阳随深说:“我送殿下。”
赵兴尧:“好。”
出了水岸山庄,赵兴尧转身向欧阳宇林夫妇一礼,“晚辈告辞。”
欧阳宇林夫妇道:“殿下慢走。”
赵兴尧骑上奔宵,望着欧阳随深,轻声道:“兰筠,等我。”
时间匆匆如流水,转眼就到了二月初七。
赵兴尧最近几天都很忙,本来很多事都不需要他这个世子殿下亲力亲为的,但他异常积极,每一处都要亲自盯着才满意。
王妃看着忙碌不已的儿子心情颇为复杂,自从自家儿子生病醒来后就变得越来越越稳重懂事了,这是件好事不假,可是一想到他即将迎娶的是个男人的时候心里又有点儿不舒泰。
不是她寡情,儿子好了就想过河拆桥。实在是天下没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的好,能够娶个贤惠貌美的娇妻,然后开枝散叶,儿女成群。
赵兴尧可不知道自己的娘在想什么,他现在只盼着赶紧到明天,他好去接兰筠。
之前跟他一道瞎混的狐朋狗友给他递了信来,说是要在他成亲前请他到京城最大的青楼去喝酒,赵兴尧笑着摇了摇头,拒绝了。
上辈子他不就是去青楼喝了一夜的酒,第二日早上才被人寻到,匆匆带回王府换上衣服,然后等着欧阳随深前来。
夜悄然来临,几许繁星伴着冷月。
水岸山庄里,欧阳随深看着平铺在床上的婚服,以及配饰,不由得抿紧了淡色的唇。
这是赵兴尧下聘之时一并送来的,没有女子嫁衣上那种繁复的花纹,整体看起来简洁大方,发饰也是男子所用的,赵兴尧并未将他当作女子,这让欧阳随深心里稍稍好受了些。
只是,旁边居然还有一顶红纱帷帽,这是欧阳随深没想到的。
难道是用帷帽代替红盖头的意思?
还别说,赵兴尧还真就是这个意思,他不想将兰筠当作女子般对待,又不想其他人看见他风华绝代的世子妃,所以就想出了这个点子。
上辈子他掀开那人的红盖头时,那双平静的眼眸里分明是含着愤恨和屈辱的。
欧阳随深将帷帽放在一旁,开门走到院中,仰头望着天上几点星子,默然出神。
明日,他就要离开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家,去一个陌生的,据说规矩森严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时常回来看看。
之前,舅娘抱着他哭了好久,一直都在说对不起他娘亲的嘱托。
欧阳随深只是笑着替舅娘擦干了眼泪,微笑着说:“没事,我愿意的。”
见他如此,连一向刚强的欧阳宇林都悄悄红了眼眶。
到了这一步,欧阳随深反而很平静,既然无法改变,那就往前走就是了。
他站了会儿就打算回房去休息,谁知刚转身走了两步,就感觉一道携着凛冽杀意的劲风朝自己袭来。
常年习武的警觉性让欧阳随深迅速作出了反应,一个侧身躲过那道劲风。不待他仔细分辨,闪着寒光的剑尖便直取他的心口而来,这狠绝之势绝对是奔着要他命来的。
“谁?”欧阳随深挥袖躲过又一道凌厉攻击,出声喝道。
对方显然是不会回答的,只加快速度攻击,长剑舞出了道道残影。
瞬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招,对方每一次都朝着他的要害而来,明显就是不杀了他绝不罢休。而欧阳随深这时也终于看到了攻击他的人,一身黑色夜行衣,除了一双目带凶光的眼睛,再看不到其他。
这人武功高强,出手狠辣,神不知鬼不觉就入了山庄,欧阳随深很是惊讶,他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仇家,到底是谁想要他的命?
对方敏锐地捕捉到了欧阳随深瞬间的失神,长剑舞的越来越快,飞速朝欧阳随深腹部刺去。待欧阳随深反应过来已是来不及避开了,他只能加快速度后撤,却依然没有躲过,寒光自眼前划过,下一瞬便只觉得腹部传来一阵剧痛,然后就有温热的液体流了出来。
欧阳随深一把捂住腹部,鲜血浸透了衣料,从他的指缝中流淌而出,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黑衣人虽然一击得手,但好像对现在这个结果并不满意,所以很快就再次发动进攻,誓要欧阳随深命丧于此。
欧阳随深已负伤在身,闪避的动作也迟缓了许多,就在黑衣人的长剑逼近他的心口之时,一声娇喝倏然传来:“什么人?”
伴随着声音而来的,还有一枚闪着幽暗绿光的银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