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伴随着下课铃声鱼贯而出,像在动物园参观动物一样围观着“光宗耀组”的四个难兄难弟。
“哇,年级第一的大佬也会虎落平阳啊!”
“哈哈哈,果然一个组就要整整齐齐。”
“就连班长都没能幸免于难,后丘今天吃炸药了吗?”
“后丘本人不就是炸药吗,点不得点不得。”
……
郑秉赫和成世初被说得面红耳赤,下意识地用写检讨的稿纸本挡住了脸,倒是洛寒和李幂萤看得开,趁着同学们聚在一起,索性为晚会节目拉起人来——“我们这里有个话剧将在中秋晚会是出演,感兴趣的来报名呀,还差两男一女!”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一阵人山人海的喧嚣中,洛寒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又被拉扯了一下,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谁,他反手扣住那人的手腕,将人拽地打了个趔趄,这才痞笑着转过头去,“儿子,怎么啦?”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郑秉赫,而是女生羞红的脸,漆黑的眸子躲闪着来自洛寒的炙热目光,洛寒瞬间石化在原地,尴尬地话都不会说了,“肚兜,啊不,杜灵,你没事吧?”
杜灵似乎也被吓到了,犹豫半天才答道,“有……有事。”
听到这话的洛寒更慌了,“对不起真对不起,磕到哪了?要不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
“不,我没事。我是说,我找你有事——”杜灵深吸了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不是说你们的节目还缺女生吗,我想试试。”
不等洛寒回话,李幂萤率先凑了过来,媒婆似的游说起来,“哎呦,小淑女肯赏脸,我们自然是求之不得呐,不如这样,你演女主角,让洛寒演男主吧,这颜值,这排面,天王老子来了不都得夸一句神仙剧组啊!”
一说起颜值,洛寒最先想到了是郑秉赫那张干净帅气却不爱笑的面孔,于是他下意识地反驳道:“难道我儿子的颜值不够神仙吗?”
“儿子?”一位身材健硕的男生凑了回来,饶有兴致地追问道,“谁啊?”
这人是班级的体育委员,名叫槐森。因为名字好听,所以洛寒对他印象还挺深刻。
“我的儿子我当然要自己藏着,才不告诉你——”话音未落,洛寒的头已经被郑秉赫的作文本不轻不重地砸了一下。
槐森立刻开怀大笑,“你儿子已经不打自招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郑秉赫的脸涨得通红,冰凉的手扯住了洛寒的衣角,然而洛寒这次并不打算雪中送炭,反而雪上加霜:“想让爹帮你撑腰?那你刚才还打你爹,逆子不配,去去去!”
郑秉赫的脸果然更红了。
一众人在吵吵闹闹的课间定好了人选:槐森,张天泽,杜灵。
第二节课是江小溪的数学课,洛寒实在无心听课,便按照已经拟好的演员名单分配起角色来。
不得不说李幂萤歪打正着地说出了最合适的阵容,那就是让杜灵演女主,自己演男主。
《暖白色月光》的女主名叫白月,人物原型就是洛寒的母亲,沉默寡言又通情达理,温柔坚忍却委曲求全。
而男主程千山,人物原型自然是洛诚。要说谁能将洛诚这个人物演的活灵活现,那当事人洛寒自然是当之无愧。
但洛寒又热衷于给某个木头脸当爹,于是他坏心思地给郑秉赫安排了程明浩的角色。
郑秉赫盯着演员名单沉默了很久,却并未反驳,反而小心翼翼地将改好的剧本递给了他。
洛寒叹息着翻开了本子,显然是做好了自己小说被改得面目全非的心理准备,然而看到第一段旁白他就怔住了——
“我在等一个远行者,如果哪天他累了,倦了,一定要记得还有人在等着他,无惧山高水远,无畏岁月漫长,也许是因爱而生的执念,是那份人山人海中非他不可的坚持,等到哪天我们都放下和原谅了过去,他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段旁白很符合白月在认清心爱的人背叛了自己后,既后退一步放所爱之人自由,又在不为人知的角落独自等待的隐忍和无私。
心底蔓延出滔天的悲伤和震撼,却偏偏弥漫着些许窃喜的甜味。前者是不自觉代入了母亲的遭遇,后者则是他发现郑秉赫是真的和他心意相通,他瞬间觉得自己理解了郑秉赫那句“笔底知己”的分量。
趁着江小溪背过身板书的功夫,洛寒侧过身用力地搂了他一下,小声感叹道,“儿子,你真他妈的太会给爹制造惊喜了。”
郑秉赫险些没坐稳,一脸不明所以地看向突然抽风的同桌。
江小溪在一片唏嘘声中疑惑地转过身,发现全班的视线齐齐地投射在两人身上,而两人一反常态地正襟危坐着,似乎大有认真听课的架势。
她暗自窃喜,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洛寒,郑秉赫,你们上来用不同的方法解一下这道题。”
为了将家长顺利地骗去中秋晚会,洛寒眼神示意郑秉赫:最近几天学乖点。
不愧是他万里挑一认来的儿子,郑秉赫立刻心领神会,跟着洛寒一前一后地走上讲台,两人都尽心尽力地将解题过程写地条理清晰。
江小溪满脸洋溢着征服了小怪兽的骄傲笑容,“你们两个加10分。”
成世初惊讶地看着回到座位的洛寒,“这么难的压轴题你都会做,你是怎么考成全市一万名以外的?”
洛寒轻描淡写地回道,“毕竟现在当了爹,要给儿子树立好榜样嘛。”
身体突然传来一阵钝痛——原来是郑秉赫怒火攻心,气急败坏地将笔戳向了他的大腿。
……
为了防随机出现在后窗巡视的朱后丘的脸,通宵一宿的两人强忍着一整天没有睡觉。
终于熬到了放学,听到下课铃声的洛寒瞬间从椅子上弹了起来,顶着困成国宝级别的长相抱怨道,“A班的老师也忒狠了吧,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猝死了啊。”
郑秉赫不动声色地替他收拾了乱成猪窝的课桌和书包,理直气壮地提醒道,“你答应了我的,今天也要去我家。”
洛寒揉了揉眼睛,突然一脸认真地问他,“你猜我今天的检讨书又写了什么藏头诗?”
“什么?”
洛寒接过书包,破天荒地将它双肩背了起来,随即大声喊道,“猪后丘要红烧才好吃——”
说罢,他便在全班同学的震惊和爆笑中,在朱后丘闻声赶来之前,一把抓起郑秉赫的手腕,带着他逃也似的溜出了教室。
两人奔跑的身影浸在清凉的夜色里,晚风吹乱了他们的头发,长长的领带也随风飘扬。
一路跑出校外,洛寒气喘吁吁地扯松了领带,并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任由沁凉的夜风灌进自己的胸膛。
他无意识地向后看了一眼,正巧看见一个身影快速隐匿于树后。
还未来得及思考更多,洛寒又被迎面而来的洛诚的车吸引了视线。
他想都没想便带着郑秉赫隐匿在拥挤的人流中,敏锐的直觉却让他无法对刚才的身影轻易释怀。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对郑秉赫说道,“我买几根烤肠去,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郑秉赫顺从地点了点头,看着洛寒灵活的身影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一路走到路对面的小吃摊时,才发觉自己被内涵了。
洛寒在小吃摊点了几根烤串,等待之际刻意用余光观察着对面的情况。
郑秉赫所站的位置人流量较大,因此一般很少有人会停下,洛寒目不转睛地盯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很快便在人流中注意到一个一动不动的棒球帽,就停在距离郑秉赫不远处。
洛寒给郑秉赫发消息:懒得过马路了,你来对面找我。
随着郑秉赫穿过拥堵的人行横道,带着棒球帽的人果然也向前移动了一段距离,又很快将自己隐匿在人群中,隔着马路和郑秉赫的背影遥遥相望。
洛寒从纸袋里拿出一根烤肠递给郑秉赫,自己则捏起一个香菜卷吃了起来。
他装作没什么事发生的样子,挑着行人较多的路一路走到郑秉赫的家里,又抬手将门反锁,这才一脸严肃地说道,“儿子啊,爸爸给你讲个鬼故事。”
“?”
“你昨天说总感觉最近有人跟踪你,可能是真的。”
随着洛寒将刚才的观察心得说了出来,郑秉赫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了,不等他说完,就已经拉着他冲了出去,一路跑到了盛泽网吧。
洛寒有些疑惑,“你干嘛啊?”
郑秉赫气喘吁吁地瘫坐在椅子上,回敬给洛寒一个“鬼故事”,“你记不记得我昨天和你说过,我还感觉家里也有人?”
“嘶……”这鬼故事可一点都不好玩,洛寒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已经冲向太阳系了。
冷静下来之后,洛寒略微思考了一下,开始帮郑秉赫出谋划策,“目前我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自己被跟踪了,毕竟学校那条街人流量太大了,要不你给你爸爸打个电话,让他最近负责接送你进出学校吧?”
郑秉赫对着写有“郑海”联系人界面犹豫了好一会,最终还是将电话拨了过去。
“喂?叔叔。”
叔叔?洛寒震惊地看着郑秉赫,他为什么管自己的爸爸叫叔叔?
郑秉赫尴尬地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对着电话说道,“我觉得最近有……”
电话那边的人迫不及待地打断了他,“行了知道了,一会给你打钱,以后这种事发短信就行,别给我打电话。”
郑秉赫慌乱地语无伦次道,“我不要钱,我……”
回答他的是嘟嘟的忙音。
洛寒和郑秉赫面面相觑,“你叫他叔叔?”
郑秉赫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他从来不让我叫他爸爸,说会影响他谈生意,时间长了我也就习惯了。”
洛寒一时语塞,忍不住在心里吐槽道,这一家子都什么人呐。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自己的家貌似也没好到哪里去,顿时默不作声了。
郑秉赫靠在椅子上发呆了许久,直到一个耳机罩在了他的头顶,音乐的声音和洛寒的话语一并涌入耳朵,“听完这首歌,去我家住吧,如果明天再有这种情况,我们直接报警。”
耳机里应景地响起喧嚣喜庆的音乐声:“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方才的恐惧和担心瞬间荡然无存。
回家的路上,郑秉赫像个孩子一样安静地跟着洛寒身后,《好运来》百转千回的喜庆旋律一直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大有绕梁三日的架势。
夜风将洛寒的衬衫吹得微微鼓起,他突然回过身来抓起了郑秉赫的手腕,牵着他继续向前走。
掌心传来的温度温暖又真实,那是一种能使人安定的力量。郑秉赫听见他哼着漫不经心的调调,“我酿好月亮候在旧城墙,在醉里见你千场万场……”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理,但是他觉得自己似乎真的有些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