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刘志成回了经发办,一套活儿都干完,还是一个人都没见到,正节骨眼上,估计所有人都忙乎自己的“未来”去了。
他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虽说人都要有上进之心,但这样功利,真的好吗?
桌子上那份报道至臻集团董事长秦臻的报纸还安静地躺在那里,他拿起来,看了看,随手就扔进了垃圾桶。
过了会儿,犹豫了一下,把报纸拿起来,放进了抽屉。
把手里的工作处理了一下,然后把构想中的《关于提倡青山乡自力更生,修缮危漏住房的通知》打印出来,附上了一个文件审批单,放在了经发办主任梁静功的待办文件筐里。
至此,他还真没有了的事情。
中午,回学校吃午饭,看到林婉那闷闷不乐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是在担心冯毛毛的事情。
前几天一直下雨,为了保证学生安全,学校特意放假。
林婉确实十分担心冯毛毛这孩子的情况。
“林老师,正好今天没什么事,我去趟冯家村,把冯毛毛的事情处理一下。”
“志成,我跟你一起去吧。”
“你要跟我一起去?可是实在太难走了,最近下雨,山路十分泥泞很难走。”
刘志成耐心劝说,但林婉的态度很坚决,没办法,只好带着她一起去。
看看天色,现在往那边走,估计两三点钟能到,然后聊聊冯毛毛的事情,哪怕用一个小时,下午六点钟也能回来,连吃晚饭都不耽误,更不耽误第二天的工作。
想到这里,刘志成二话不说,简单收拾一下,就带着林婉出了门。
刚下过雨,路上十分泥泞。
林婉情绪不错,态度也端正,但体力真是不行。
原本刘志成觉得两三个小时能到,走走停停的,愣是走了将近五个小时才到。
进了冯家村,天边已经出现了火烧云,刘志成扶着狼狈不堪的林婉,一脸的无可奈何。
至于林婉,脸上还挂着泪痕,这个女人不但累哭了,还扭了脚,确实很辛苦。
刚进村口,几个孩子跳着叫着围了过来,从刘志成这里成功地“勒索”了几个糖块后,又迅速的散开。
乡亲们很热情的跟刘志成打招呼,有些老大姐还拿刘志成和林婉打趣。
有的说两口子真有夫妻相,还有的说,一看林婉屁股大,就很好生养,刘干部是捡到宝了。
林婉知道这些乡亲们没有恶意,也没办法反驳,但作为一个黄花大姑娘,还是羞红了脸。
但很快,林婉的注意力就被村子吸引过去。
这是一个让她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的小山村,说实话,太破了!
绝大部分房子、院墙,都是用土坯垒成的,有的院墙塌了,有的板门破了。
一些表情麻木的老人坐在门口石头上或者大树下,不言不语,就像一尊尊雕像。
那满头的白发,浑浊的目光,沟壑一般的皱纹,黝黑的皮肤,补丁摞补丁的衣服,干枯的胳膊和小腿,似乎无一不在叙述诉着他们生活的艰难。
“冯家村还算是不错的村子,至少这个村的贫困户只有五分之一,大约七八户。”
“怎么会这么穷?”林婉抿着嘴唇。
“两个原因,第一是路的问题,冯家村离乡驻地是比较近,但是山路太难走,也就能骑个自行车、摩托车。但是一到冬季,大雪就会封山,而到了其他季节,稍微下点雨,自行车都骑不动,只能步行。”
“林老师,你说这样的路,能对当地经济发展起到作用吗?”
不待林婉说话,刘志成自顾自的说道:“但是,真正拉后腿的,我觉得是教育。”
说到自己的老本行,林婉深表同意。
刘志成看了一眼墙上斑驳的标语:“大干快干,建设新农村”,不由摇了摇头。
谈何容易呀。
正说着,冯家村的村支书兼村长冯道根迎面走了过来。
冯道根,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在冯家村做了将近二十年的支书,对冯家村的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熟悉的很。
听说他们是来找冯三的,就赶紧带着去了冯三家。
冯三就是冯毛毛的父亲,排行老三。
冯三生了三个姑娘,老大老二嫁的远,很少回家。
冯毛毛是老三,乖巧可爱,十分勤快,在冯三断了腿之后,成了家里半个壮劳力。
“唉,毛毛这孩子苦呀,她爹前些年摔断了腿,虽然没瘫,但落下了毛病,刮风下雨的,腿就疼,而且根本干不了重活,稍微抗点东西啥的,就走不动。”
冯道根叹了口气,深深吸了一口烟袋锅。
“她妈得了种怪病,乡里、县里都看不了,现在在家养着呢,说句难听的,要是死了也好,但是一直半死不活的,把整个家都拖累了。”
“毛毛这丫头,是个孝顺孩子,小小年纪就很懂事儿,整个家都是她担着,大事小情的都是她操持,是个很招人疼的丫头。”
冯道根抽着旱烟锅,脸色在夕阳下一闪一闪的。
“再苦,再苦也不能不上学吧?目前来说,考大学是改变人生命运的唯一出路,不上学…”
林婉一边揉着腿,一边说着。
上学?这个家连存活都是困难,怎么上学?
听林婉说的有些过,刘志成赶紧拽了她一把。
冯道根转过头:“林老师,我知道,确实,农村孩子,上学是唯一出路,但是,如果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呢?如果都活不下去了呢?”
老支书的脸色有些难看。
的确,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知道孩子得上学?但是,上的起吗?
林婉感到心中一疼,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同时,她还感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就像挨了一巴掌一样。
看看眼前这存在的情况,温饱都成问题,都活不下去了,还顾得上其他吗?
一时间三个人陷入了沉默。
冯三家的院子更是破旧,院墙塌了一大半,用一块块碎坯烂砖重新垒了一下。
院子里堆着不少荒草、树枝,透过去了两块板的破门,他们看到有个小小的身子,正吃力地担着一挑子水。
“喏,那就是毛毛,这孩子挑水呢。”
冯道根赶紧快走两步,从毛毛手里接过来担子。
两只水桶快有孩子大腿那么高,为了能把水桶跳起来,她还特意把钩子绕了一圈儿。
“林老师,您,您…”
冯毛毛小脸上全是灰,头发也像是枯草一样,乱七八糟的。
她喊了声老师,眼睛一红,哭着跑进了屋。
“谁呀?”
一个有气无力的男人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