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芜之地?!
安戈在听到这四个字的一刹那,整个人狠狠一震,像是有一把大锤子用力敲在天灵盖上,敲得他脑中一片空白。
脸上的血色霎时间退了个一干二净尽,本就瓷白的肤色像是涂上了一层珠粉,白得像是是没有上釉彩的瓷器,脆弱的一碰就碎掉了。
冷汗顺着额角流了下来,滴在了因为太过用力抓栏杆而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安戈想过自己会被关进帝国内的任何一所监狱,哪怕是条件最差的边境星监狱都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没有想过会是荒芜之地!
为什么会是荒芜之地?那里面明明是关押着全星际中手上染满鲜血,罪恶滔天的犯人的。
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要被关进那种可怕的地方?!
“砰!砰!砰!”安戈的耳边是自己越跳越快,越跳越杂的心跳。它们好像是才学鼓的初学者敲出来的声音,吵闹而无序。
彷徨、无助、惊惧、绝望……种种混杂在一起的情绪,好似随着每一次心跳喷薄而出。
它们像是个巨大的漩涡,一点一点将安戈吞噬殆尽。
安戈用力咬着干裂的唇,嘴里已经尝到了铁锈味也没有松口,细瘦的肩膀克制不住地颤抖。
他必须做些什么冷静下来,必须做些什么。
安戈抬起头怒视着安曳,目光凶狠地描摹着他脸上的笑。抓着栏杆的两只手用力到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无异议。”安曳看着狼狈的安戈,勾着唇角愉悦地微笑。
“无。”
“赞同。”
“虽然很遗憾,但我也投赞同票。”
……
“审判团全员无异议,安戈罪名成立,即刻执行。后续押送的工作交由第一军团执行。”
法官话音才落,那扇紧闭的两扇带着金色图腾的黑色大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一个穿着黑金色笔挺制服的男人款步走了进来。
男人身姿欣长,笔挺的制服穿在身上带着股肃杀的气势。左边制服上别满了大小不一的金色勋章,足以见得男人是何等的战功累累。
“我反对。”男人如山涧清泉般清冽的声音在议事厅内响起,他不在意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疾步走到了面色惨白的安戈身边。
“老师。”安戈总算是看见了一个能信任亲近人了,喉咙里发出一声憋狠了的呜咽,像极了被欺负的小奶喵终于找到了大猫妈妈。
银色的猫瞳倔强而期待地看着男人,“老师,真的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想过要篡位。”
细看之下,就会发现猫眼中的倔强下藏着脆弱不安。
他在害怕。
其他人相信与否,安戈其实并没有很在意。
唯独他的老师,对他比父亲还要好的老师,只有他的态度才是安戈最关心的,最在意的。
男人心疼地皱眉,也不管什么受审台上不得与受审人亲密接触的规定,长臂一揽,将倔强的青年抱在了怀中,安抚地拍着单薄的脊背。
“老师相信你。”
一句话,让安戈又红了眼眶。
“嗯咳,苏上将,您不该与犯人亲密接触的,您违规了。”角落里响起一道苍老的声音,规劝道。
“规定?”苏白勾着薄唇嘲讽地笑,“各位开庭,不也没告诉我这个第二军团军团长参加吗?违规的事,大家都半斤八两,何必拿出来单提。”
“……”老男人脸上一臊,想反驳几句。但到底是理亏,讪讪地闭了嘴,耸拉下眼皮当回了背景板。
“喂!我说姓苏的,案子审完了,判决也下了,你反对有个鸡毛用!”男人一拍桌子,满嘴的粗话,“赶紧的,放开那小兔崽子,让爷爷把他扔荒芜之地去,也好交差。”
“安戈是我第二军团的人,由第一军团来送,不合适吧。”苏白冷清的目光准确地攫取到了藏在阴影中的男人。
苏白清楚陪审团一半以上通过,便是无力回天。只能心中暗恨,面上却依旧平静冷淡。
“法官阁下,犯人是从我们第二军团出去的,我希望可以由我们第二军团押送犯人到荒芜之地,以此将功赎罪。”
法官刚要点头,就听到第一军团军团长嚷道:“你和这小东西是师生关系,交给你们?呵!你们还不得把人放走了?”
“红口白牙,伊维上将也是真敢说。”苏白勾着唇冷笑一声。
“法官阁下,请问伊维上将刚才所说的话,是否对我的名誉构成损伤?”
法官到底也是人,是人心中就有偏颇。私下里虽然他是不站队的中立派,但对于趋炎附会的伊维确实不喜。
他点了点头,沉声警告道:“伊维上将如果不想受审的话,请注意言辞。”
“……是。”伊维一窒,脸色难看地点头。
“法官阁下,请问这次任务可否交由我们第二军团来完成?”苏白又重申了一遍。
法官说:“先前是我考虑不周,此次押送任务就交给你们第二军团吧。现在,散庭。”
苏白等不及侍卫来打开受审台栅栏门上的锁,修长白皙堪比钢琴家的手握住了栅栏,微微用力一拽,轻松地拆下了一片栅栏。
他半搂半抱着带着安戈下了受审台,想要带着他向外走时,被安戈拉住了衣袖。
苏白:“?”
安戈对苏白露出抹微笑,退出了苏白的怀抱,转身站定。
依旧是背脊笔直,昂着一点小下巴,哪怕他面色苍白,银发被冷汗黏在了脸颊上,却无损那双银色猫眼中灼人的光芒。
“安曳,你可以暂时赶走我。但你记得,只要我不死,我就会从你手中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
阳光从宫殿走廊的彩色玻璃照了进来,在乳白色的短毛厚地毯上洒下一片斑驳的光影。
安戈怔怔地看着脚下那片光影出神,银色的发丝挡住了脸,看不清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丧气两个字。
苏白嘴笨不会安慰人,见一向活泼的学生这样,心一抽一抽的疼,可嘴上就是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委屈吗?”
“啊?”安戈听到苏白的问题抬起了头,柔软的头发凌乱的翘着,猫眼中还带着些茫然,呆萌的让人想抱在怀中rua一顿,丝毫没有刚刚放狠话的狠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