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广委是江意行妈妈江雨珊还在的时候招回来的司机。接到老板电话,早就把车开到了公司门口,站在车边等着。
他在江家已经干了十多年,以前经常被委托带着江意行和自己儿子一起出去玩,和江意行关系也不错。
刚才老板在电话里已经忍不住地说了儿子要搬回家住的事,他也为李誉高兴。
站在同为男人的角度上来看,郭广委觉得那场车祸里受到伤害最大的人就是李誉。
车祸前一家三口的日子真的是要多幸福有多幸福,车祸后妻亡子散,自己还变成了个站不起来的药罐子。
看到江意行一脸笑意走出来,他不由地问了句,“阿弟今天心情很好啊!”
江雨珊在家里的时候喜欢叫江意行“阿弟”,是把他和表哥江家骏放在一起排行了。
她也让身边的帮忙做事的人都喊他“阿弟”,当时就是存了教导儿子保持谦虚谨慎的心。
江意行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嘴角的笑容更明显了。
郭广委帮他拉开了后座的门,但江意行却拒绝了,“好久没见到郭叔,我坐前面跟郭叔聊聊天。”
说着,他拉开了前座的门,坐进了副驾座。“郭叔怎么看出来我心情好的?”
郭广委待他系好安全带,缓缓发动汽车。“笑得这么开心,肯定是心情好啊!”
江意行侧头看了一下后视镜里的自己。
果然,嘴角是上翘着的。
这个习惯,是瘫在病床上时养成的。
他不想要哭给那些人看,就要笑,死了都要笑!
他看着自己眼睛里的那份冰冷,用欢快地声音应道,“是啊,看我爸身体好,自然是开心的。”
“李先生这两年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往年春天都会病几场,今年只得了一次小感冒,几天就好了。”
江意行若有所思,又多问了几句爸爸身体的事情,得知了李誉近几年身体确实越来越好后,想起来一个人。“对了,郭廷考得怎么样?”
郭廷是郭广委的儿子,和江意行同岁。
两人小时候就经常就一起玩,初中还是同一个学校的。
只是自从他搬去舅舅家住后和刘伟杰孙周卫来往得更多,就渐渐与郭廷疏远了,只是隐约知道考了个不错的学校。
但前世他躺在病床上时,郭廷是为数不多地真心来探望他的人。
虽然也没说几句好听话,但听“那个人”说,郭廷帮他交了挺大一笔医疗费用。
被郭廷骂的时候,他心里反倒舒坦——自己本来就是又蠢又瞎,被骂也活该!
雪中送炭难,江意行记着郭廷的情,这辈子一定不能再错过这样真心待他的人。
郭广委经常听李誉说江意行的事,知道江意行聪明归聪明,但几年都没用心读书。高考走得是美术艺考的路线,专业是考上了但文化成绩够呛。
他不敢太刺激江意行,没把儿子估的分说出来,“就正常发挥吧!现在放假了你们有空多约在一起玩玩!”
“好啊!过几天我就约他!”
两人聊着,很快到了江全家所在小区。郭广委熟门熟路地把车开到了门口,问江意行需不需要他帮忙。
“不用了,郭叔在这等下我就好。”江意行依旧是笑着下了车。
高考前江意行一直是住校的,考完了他也没回舅舅家住几天,跟刘伟杰孙周卫一伙人天天到处胡吃海玩。
来开门的阿姨见到江意行都愣了一下,然后才把他让进了门。
江意行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算上高中,他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书柜上摆了很多当年他喜欢的模型和乐高却没几本正经书。
在物质上他从不曾受过委屈,甚至手头上的零花钱向来比表哥的多。
这也正是舅舅舅妈高明的地方吧,想要毁掉一个小孩,养废实在是比虐待的效果好得多。
在房间里站了几分钟,慢慢地把房间看了一圈,江意行凭记忆在衣柜里翻出一个背包。
从书架上取了几本实在很难买到的画册,又从床头柜里拿出个铁盒子一起塞进了包里。
江意行来得快去得也快,身上只多了个背包。等江全发现他搬回家去住时,都已经过了小半个月。
李誉知道儿子要回家早没了心思工作,让人把不紧要的事情都排开了,下午三点多就带着儿子一起回家了。
李誉和妻子江雨珊是在读大学的时候认识的,都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他才知道外家的富有程度。
老丈人知道他家境不好,别的什么条件都没提,只希望两人的第一个孩子无论男女都姓江。
也有那么凑巧,这事换成别的男人可能都不好接受,毕竟中国这么多年的传统思想的影响不容忽视。
但偏偏李誉从小也没见过爸爸,他自己就是跟着妈妈姓由妈妈一力扶养长大,自然没有所谓,答应得也很干脆。
甚至在经历过妻子难产转剖腹产,发着抖签下手术同意书后他坚决不肯让妻子再生二胎。
只要是和相爱的人生下的孩子就是他心里的宝,跟谁姓又有什么关系!
两人当年婚后为了方便工作,没住在老丈人那边的别墅里,在云尚山庄买了套一楼带院子的复式房,江意行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虽然今天江意行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心理波动,可是当看到这几乎和他儿时记忆里完全一样的房子,仍然无法克制地鼻头酸了一下。
院子里那株他和妈妈一起买年花买回来的三角梅,客厅里被他不小心画了一道深痕的红木沙发,还都是和当年的一模一样。
除了客厅里多出来的那张妈妈的照片。
江意行的目光停在那张熟悉的照片上时,就移不动了。
江全家自然没有摆江雨珊的照片,江意行又好些年没回过这边,猛一看到妈妈的照片,突然就想起来当年的事情来。
妈妈去世的时候,他年纪不算太小,已经能记很多事了,可偏偏那几天的事情在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
突然间地天崩地裂,大家告诉他妈妈“走了”,外公、爸爸都在住院。他跟着舅舅和来帮忙的叔叔伯伯们在旧宅的灵堂里守了整整三天。
他只记得那时自己很害怕,又想爸爸妈妈,就把这照片抱在怀里哭得不撒手。直把眼睛都哭得睁不开,后来滴了好久的眼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