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将过半,行止浑身上下已不知被星雾的眼刀戳了多少个血窟窿
例无虚发,刀刀见血。
他望了眼手边宴华新递过来的清茶,面前碟子里新添的一筷子素菜,只觉心口嗖的又被星雾射了一箭,又冷又阴险些将他冻成冰坨子。
行止顶着星雾冷飕飕的目光,瞧了眼桌角的清酒分外识时务的将手伸了过去。
他将端过酒杯就见右侧伸过来只的手,
那手,骨节分明,修长好看,指尖一动便干脆利落,理所当然的将他手里的酒杯收走了。
紧接着那清俊神君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旧伤未愈,忌酒。”
他话音刚落,星雾眼里忽的射出道冰凌子。
噗呲一声,直戳行止心口三寸。
行止望着空无一物的右手,悠悠在心里叹了句:兄台,你可真是给我拉的把好仇恨。
“喝茶。”
宴华将桌上的清茶端起来递到他手里。
行止瞅着那泛着青木之气的茶汤,磨磨蹭蹭的喝了一口。
淡淡的青木香在舌尖散开,他身上的旧伤登时又退了几分。
他将茶杯放回桌上,正琢磨给宴华道个谢,眼角就瞧见丹曦偷偷摸摸揉了把肚子。
行止侧头,一眼就看见了藏在桌角酒壶后头的四颗桃核,嗓音登时就沉了一分“谁同你拿的?”
丹曦贪吃又管不住自己,时常便将自己吃撑了。
今日那蟠桃一个有两个拳头大,行止算着四个已是又的极限。
没成想他不过晃了个神没将人看住,这人就坐在他身边堂而皇之的又偷吃了俩。
丹曦摸着鼻子支吾了半天分外有担当的没将人供出来。
倒是他身侧的司命颇心虚的往后挪了几步,噌的遁了。
行止捏了捏眉心,有些想敲丹曦的脑袋。
多少次了,这人从不长记性。
他看了眼抱着奶娃娃收礼收的起劲的紫宸仙帝扶着丹曦站了起来。
宴会已过大半,此时离席也没甚太大关系。
丹曦扶着撑的凸出一块的肚子,顺势往行止身上靠了过去。
他身子才斜了一下就被宴华伸手拉住,随后那涵养极佳的宴华神君很是委婉的戳了丹曦一刀
“丹曦神君体重,还是我来扶稳当些。”
丹曦撑的胃疼,脸都白了一分,宴华的话音将落他登时就伸手朝他的脸挠了一爪子。
你才胖,六合八荒你最胖。
宴华抬手将丹曦的爪子挡下,紧紧拽着他的胳膊,不让他靠近行止半分,丹曦咬牙又挠了一爪子出去。
行止头疼的看了眼宴华,突然就觉得这清俊的新任战神也是个不省心的。
眼瞅着两人又要动手,行止扯着丹曦的胳膊将人拉到身边道“来的时候我瞧见玉清池里养的锦鲤肥的很,我们去同那老仙翁讨一条。”
丹曦的眼睛都亮了,他舔了舔唇角,挺着肚子拉着行止就往玉清池走。
“神君倒是该补补,太过清瘦,那日抱着有些硌手,丹曦神君却是不用,再吃下去约莫日后也不用飞了,团起来滚一滚便能压死不少魔族。”
宴华不紧不慢的跟在两人身后又缓缓戳了一刀。
丹曦嗖的将胳膊从行止手里抽了出来,手一抖冰魄显了形。
他一手扶着腰,一手提着剑正要说话,宴华已慢腾腾的补了句“丹曦神君这模样倒是像怀了身孕的妇人。”
顿了一下,他又好心的嘱咐道“当心闪了腰。”
丹曦如遭雷劈,噌的将腰上的手收了回去又努力缩了缩肚子。
可惜那撑的圆鼓鼓的肚子愣是没收回去一分,他一咬牙抬手狠狠按了一把。
行止瞅的眼颤,立马抬手将他摁肚子的手拦了下来。
这一爪子下去,丹曦约莫能将自己摁吐了。
他抓着丹曦的手,不轻不重的看向宴华,淡淡的目光里含了丝责备。
宴华背在身后的手微握了下,眸色浅了一分,垂着眼睫缓声道“是宴华说过了。”
他认错认得特别干脆,行止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
这二人互相看不顺眼,丹曦对宴华也没说过甚好话,如今宴华将话还回来也正常。
可丹曦毕竟是自己家的,行止不自觉地便将心偏了过去。
他看着面前神色淡然的宴华将自己偏了几分的心拽了回来,牵着唇角朝他笑了下。
正预备说话,忽的就瞧见那清俊神君的耳根红了下。
不过两息那抹红痕便消失无踪。
行止眨着眼盯着宴华的耳根缓声道“今日多谢宴华神君,行止的伤好了不少。”
他话音刚落,丹曦便凑到他耳边恨声道“谢他做甚,他定是憋着坏主意。”
说着丹曦尾音高扬的哦了一声,又朝宴华扬了扬下巴“他是让你欠人情,再用这人情同你套近乎,等套的差不多了就一把将你推倒占便宜。”
他的语气越发重了“阿止,不能上当。”
行止揪着他的一只耳朵将他拎着站直,道“我方才瞧见东边飞过去只五彩鹤,烤一烤估摸味道不错,你去瞧瞧能不能将它捉回来。”
“飞哪儿了?”
丹曦兴致勃勃的撸了撸袖子“五彩的,没见过,一定好吃。”
行止指了指东边那片郁郁葱葱的小园子。
丹曦眼睛又亮了三分,挺了挺肚子,蹬蹬蹬的便往他指的那处园子跑。
宴华看着丹曦钻进了树林子,眼里藏着几丝笑意,朝行止温声道“神君这般诓丹曦神君,好么?”
“无妨,他吃有些多,动一动正好。”行止理了理袖子笑道。
宴华瞧着他的眸色深了几分。
恰时阳光正好,微风拂面。
行止额前的几丝碎发随风而动,飘飘忽忽的就落到了他的眼睫上。
宴华望着面前的素衣神君,不由的往前踏了一步,缓缓伸出手......
“宴华神君走的好急啊,害星雾追了好久。”
星雾小跑几步在宴华面前站定,又横了眼身侧的行止。
宴华刚抬起的手一顿,缓缓放了下去,眸色都浅了三分。
行止被星雾横了一眼,心下有些感慨,若这神女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已被他拆了个透,不知还有没有脸这般骄横。
星雾倒是对自己颇有信心,万年前她在行止和丹曦面前化身女娇娥,之后便被行止扇回了东海。
这些年她的容貌较那时已变了六分,面上又覆着鲛纱,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行止将她认出来。
星雾望着面前的宴华,眼角含着三分痴心。
百年前,这人从天而降将她从修罗王手里救了回来。
那一瞬,这清俊的身影便她心里生了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这根已簌簌长成的参天大树,枝繁叶茂,动一下便要割肉剔骨。
星雾那眼神痴情又大胆,行止瞅着顿时就觉得自己站位置略有些碍眼了,于是便很有眼色的往边上让了让。
行止一动,宴华的眸色又浅了一分,背在身后的手稍稍一紧,再看向星雾时浑身便带了几分凉。
星雾见宴华看了过来,立刻娇嗔道“这般看着我做甚。”
行止被她那语气里的娇气刺的牙酸,于是提着步子又往边上挪了挪,转头去看在小园子里爬树的丹曦。
宴华背在身后的手动了动,他有些想将星雾扇出去。
星雾见宴华不说话,万分幽怨的横了他一眼。
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个巴掌大雕着并蒂莲的朱红木盒,一脸娇羞的递到宴华身前,道“此物我做了许久,你...你收好。”
行止又很识时务的往边上挪了三步。
宴华身后的手骤然握紧,真是越发想将她扇出去了。
星雾举着盒子羞的不敢抬头,见宴华不接又娇嗔的看了他一眼“做甚不接,莫不是非要我....将东西.....将东西拿出来。”
她那语气说道最后又低又娇,行止听的眼颤,心中万分佩服她对着那浑身泛凉的宴华还能独自演出小情侣调情的戏码来。
见宴华还是不说话,星雾越发娇羞的看了他一眼,伸手缓缓将盒子打开。
霎时漫天流光,莹莹生辉。
行止被那光刺的眼疼,忍不住就瞧了过去。
只见那一人高的琉璃屏风上缀满了细碎了星石,那些星石一粒一粒转眼便拼成了星雾的模样。
片刻后屏风里的星雾飞出个柔媚的眼神,甩着长长的水袖翩然而舞。
行止当即嘶了一声,瞄了眼宴华,痛痛快快的又往边上挪了三步:
兄台,美人深恩,你保重。
宴华眼角微紧,琉璃屏风嗖的飞了出去。
星雾一惊,登时便从袖子里甩出道丈长的鲛纱将屏风追了回来。
咚,屏风落地磕碎了一角。
星雾心疼的抬手摸了摸,转头朝宴华吼的委屈“你做甚?这是我送你的定情之物。”
她那声音吼的凄凄切切,响彻云霄,霎时便将玉清宫里头的人给惊动了。
不过三息的功夫已蹿出了不少看热闹的仙君。
行止瞄了眼司命手里的话本子,嗖的朝边上躲了躲。
他一动,星雾登时就朝他射了三道眼刀过去。
噗呲、噗呲、噗呲,刺的行止有些冷。
随后星雾转头悲凉凄清的望着宴华,顺势流了一行泪“你莫不是真被那行止迷了心窍,也染了他那断袖的毛病。”
行止望着哭的不能自已的星雾觉得有些冤枉,他那断袖的毛病分明是这人生掰出来的。
星雾哭的梨花带雨,俨然是副当家主母撞破负心汉会新欢的姿态“宴华,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说,是不是行止使了手段将你骗了,他那副容貌生的那般娇媚,你......”
砰——
她话尚未说完整个人已如离弦之箭,嗖的射了出去,撞断了玉清宫门前的一根石柱子,又被那塌下来的玉石砸了个灰头土脸。
宴华一出手,司命双眼泛光的瞄了眼行止唰唰在话本上提了三笔:天不老,情难绝,冲冠一怒为蓝颜。
行止瞅着司命手里的笔,生无可恋的瞄了眼宴华:兄台,你这出手的时机选的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