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舒闻言,走到祖父面前。
深深拜下,语气格外坚定:“祖父,请您放心。”
“好孩子。”
烛火摇曳,映着祖父瘦削老迈的身影轻轻晃动。
紧接着,写有“奠“字的白纸被递到顾明舒手中。
“明舒,祖父把这个家正式交给你,答应祖父,尽你所能护住她们,带领她们好好在乱世活着。”
再接着,老人颤巍巍地打开机关锁,取出先帝赏赐的丹书铁券,郑重地交到顾明舒手中。
“你尽管放开手脚,做顾家的掌执人,把他们当作你麾下的兵,让每一个人摆在你所想要的位置。”
“如若有朝一日,你已经守不住顾家时,不要强求自己,只要保住传义,保住顾家最年幼的孩子。”
这番话,像是在做最后的叮咛。
祖父也知晓这是一条很可能没有归途的路,但还是不得不踏上。
而她,作为顾家的嫡长女,她定会在祖父去宫里后,替祖父,也是替自己,甚至是死去的父兄叔伯,为他们所有人,护住整个顾家。
顾明舒膝行后退几步,认真地给祖父磕了三个响头。
神情悲恸,却格外严肃地保证:
“祖父放心,孙女会处理好一切等您回来。”
“等您回来,我们一起把父叔兄长的生平轶事写满墓碑,供顾家后世百代子孙敬仰。”
“等您回来,我们一起扛着顾家满门的灵位,继续抵御外敌,卫我东陵江山。”
“等您回来,我们一起告诉传义,他长大后,也要守护这片锦绣山河,守护顾家满门为之奉献牺牲的土地。”
……
梆!梆!梆!梆!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四更的梆子声响起。
老人再也没有开口,他该准备去上朝了。
顾明舒放下手中的信与丹书铁券,从屏风上取下朝服,轻轻给祖父披上。
忽然。
一阵血腥味扑鼻而来。
味道在漆黑的夜里如此浓烈。
祖父自有暗卫护佑,有血腥味而没有任何预警。
只能说明,血是暗卫的。
而他们,都死了。
顾明舒将先帝御赐的丹书铁券锁回机关盒中,复又抽出墙上的剑,警惕地站在祖父身边。
老人怒笑一声:“秦丰业那个贼子,恐怕也接到了顾家男儿战死的消息,所以派人来夺丹书铁券,想断我顾家唯一的生路!苍天无眼,让这等奸佞横行!“
“明舒,快……“
“躲”字尚未吐出,一道寒芒乍现,顾明舒手中的剑已如游龙探出。
她手腕急转,数个剑花瞬间挽起。
等她的身影如劲风掠至窗前时,书房里已横七竖八倒了一地尸体。
她转身,反手一刺,窗棂的明纸上绽出炽艳鲜红的星星点点。
劲风扬起墨发飞舞,漏进屋里的莹素流光照亮她无限清透的寒眸。
老人的震惊溢于言表:“明舒,你……所以大军出征前夕,你才会坚持要随军出征么?”
他并不知自己的孙女竟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顾明舒她出生时母亲难产而死,她因早产而体弱多病,被送去道观养于观主膝下。
为了拥有与常人一样的强健体魄,她自小习武。
因顾家诗礼传家,她回来后深居简出,只做合格的世家千金。
所以,大家都不清楚她的身手。
送别父叔兄长的当晚,顾明舒曾主动请战,随父兄出征。
可那时,顾家的男人众口一词,认为只要他们顾家的男人还有一口气,就该护住这个家的女人不沾风雨。
他们就算流血牺牲,也不愿意让家里的女人上战场。
这些男人中,就包括顾明舒的祖父。
此时顾惟墉忍不住在想,如果当初没有固执己见,应允孙女披甲远赴沙场。
也许,还能回来几个。
能回来几个的吧?
“老爷,大姑娘,发生什么了?”
祖父的长随青柏听到动静,从隔壁厢房赶来,看到满地的尸体震惊不已。
“传义!”
顾明舒眼眸骤然凝聚,她把祖父交给青柏,提剑匆匆赶往小侄传义的住所。
传义是大哥的儿子,尚且不足四岁。
也是顾家此时唯一的一根苗子。
如果丹书铁券没了,顾家失去的是先帝的庇佑。
但要是传义没了,祖父一定挺不过去。
而想毁掉顾家的人,也一定会把传义、如今顾家唯一的传人,作为目标。
顾明舒握紧手中的剑,像一只发狠的豹子,以最迅捷的速度狂奔,却,止步院子。
原来,院子里站着一个人
清辉洒下,凉凉如水。
月光之下,那人——
一袭白衣,不染纤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