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将钱多多带出来这件事,康诚甚至有种比钱多多自己还要上心的架势。
说走就走,也颇带了几分破釜沉舟的意味。
距离钱多多下次交房租的日子不过半月,他干脆让钱多多将所有个人物品都打包好,暂存在了自己家。
并火速联系了一个正在找房子租的朋友,接盘了钱多多那间房子,以他的名义继续住下,约满后,将押金返还,再自行续租。
以上安排,他有跟钱多多商量,但并没有给他太多时间考虑。
钱多多纵使心里隐隐不太舒服,但因当下有点迷茫,似乎也找不到比康诚的建议更好的办法来处理了。但他转念一想,这其实相当于是康诚帮他下定了决心,为了目标一往无前,断掉了所有退路,或许能让他激发出更大的潜力,也算是一种变相激励了。
机票很贵,且不能直达;能订到的高铁票时间又不太合适;于是他们订了最近一班的火车票,背上行囊,当即出发。
现代的生活节奏很快,相比飞机,普快的火车就显得很慢。
钱多多透过车厢的玻璃窗,看见青山缓缓向后移动,他们一时间钻进隧道,一时间又重见天日;一会儿是成片平坦的农田,一会儿又是波光粼粼的河川......
风景很美,好像他以前从未像现在这样,静下心好好欣赏过。
康诚端了两碗泡好水的泡面过来,两人在小桌前坐下,对着头吃。酸菜牛肉味,营养谈不上,倒是很开胃。
吃过两口,钱多多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嗡嗡作响的手机,在“未知来电”界面上点了下“拒接”。
康诚探头问:“谁呀?”
他摇摇头:“不知道。估计是骚扰电话,这几天总打。”
“把他拉黑就好啦!”康诚重新低头大快朵颐。
“嗯。”钱多多嘴上应着,心里一阵恍惚。
其实不仅仅是未接来电,他微信上还有一个不时申请加他好友的人——那天带他去酒店的男人。
他一直没有通过,他就一直申请,同时还伴随着不定时“未知来电”。
虽不确定,但想想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未知来电”也是那人打的。
这种感觉很微妙。
一面是不想回忆,一面却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提醒着他。但怎么说呢,次数多了,反倒有点麻木了。思及这件事带来的惨痛后果,他现在就只剩下后悔,想要引以为戒,坚决避坑的心态更多一些。那些骚扰电话,反而像是一种鞭策,一种提醒了。
钱多多想了想,还是照康诚所说,拉黑了那个电话号码。
在东溪,影视产业及相关各行各业都完善且齐备。
一部戏里的角色,从主角到主演,再到配角群演,几乎都能在当地集齐。同样的,只要演员肯吃苦,愿意跑,前面两种角色不好拿,单靠混群演也能找到工作吃饱饭。甚至还有人,能靠出圈的群演,一步一步爬上配角的位置。
钱多多这个前爱豆多少有点知名度,也有一点表演经验,学历也在线,再经过康诚的谈判,很快就拿到了一个年代剧剧组的配角试镜机会。
试镜过程也很顺利。
只是披穿了一下那个角色的服装,钱多多马上就能根据导演给出的剧本片段,脑补了很多背景,并将它们糅合到了自己的现场发挥里。他自己很投入,呈现出来的效果就比较好,台词情绪十足。
“嗯......还不错。形象也符合。当然,我们也要综合考虑一下。这样,你先回去,三天内等我通知。”导演核对了他留下的联系方式,让助理加了他和康诚的微信。
在等待结果通知的时间里,他们又跑了几个剧组,顺便接了一个现代戏群演,凑巧碰上缺人抓壮丁,管饭管饮料,半天就拍完还能给个百来块加红包多干的那种。
钱多多很积极地跳出来接了这活,把康诚看得一愣一愣的。
“你不再挑挑了吗?”康诚问:“群演诶!”
钱多多笑笑:“我都这样了,还挑什么?大热天的,好歹先挣个盒饭奶茶钱吧!当然还要再挑,我现在这边拍着,诚哥你帮忙我再撩几个剧组,只要对方愿意用,龙套我也可以去的!”
他现在这个剧是现代戏,群演直接穿自己衣服就好,连化妆和发型都不用太收拾,直接上场拍就好。
钱多多满怀期望地等待着戏份,可是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都没能等来开机的那一刻。主演上一场戏只剩下最后一点点,但就是那一点不过关,NG了好几次。
好不容易等到群戏开始,主演一出场,又开始不断NG。
他们这些群演只能一遍遍地跟着主角的戏份重来。
本来满打满算也就十几二十分钟的一场戏份,他们跑了五六遍,从日头高照跑到了日落西沉。
到了第七遍,不光群演扛不住了,导演也快发飙了。
钱多多心里暗自叫苦,如果导演发飙,骂那个主演十几二十分钟,再让他调整情绪重拍,估计又是一个小时下不来。
导演脸色铁青地把主演拉到一边,跟他低声耳语将了几分钟,边讲边比划。末了,他让主演闭上眼睛深呼吸几个回合,再读一剧本,终于重新开机。
这次拍摄明显好多了,一条拍完,终于通过。
这导演人挺好,钱多多想。
他拿着刚刚领到的一百块,心里盘算着等下跟康诚去哪儿吃点什么,不知剩下的钱还够不够叫杯霸王杯柠檬茶......算了,中杯也行。
正想着,康诚的电话忽然打了过来:“Carlos!那个年代戏咱们通过了!我刚刚接到助理导演的通知!”
“真的?!”钱多多也难掩欣喜,一边跟康诚反复确认,一边自己也点开手机翻收件信息,居然,也收到了通知!但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封邀请:请晚上十点来裕隆酒店8702,试剧本讲戏。
钱多多的表情石化了。
试剧本,讲戏?晚上十点?酒店房间?!
呵呵......
这几个关键词都快用烂了。
一切不过都是借口,想要收买你而已。
钱多多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诚哥,这次就算了吧,主要是时机不对。以后有机会......再说。”
“钱多多你怎么回事?这多好的机会啊!!千人万人挤破头都想拿的机会!!”康诚不解之余,还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这怎么不比你当群演强吧?!拍完了怎么也能拿个几万十几万的!咱违约金这不就有着落了么!”
“......”钱多多抿住嘴唇,艰难道:“我累了。咱们还是继续找下一个吧。”
“钱多多!我就不明白了,你刚刚可是连群演都愿意拍的!怎么大家辛苦争取来的工作,就要这样放弃了吗!那咱们在这儿吃苦受累又是为了什么啊?”康诚质问着。
“那导演约我晚上到他房间去读‘夜光剧本’!!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去啊?!我至于吗?要靠走这一步来谋生?我不想这么干,还不能挣扎一下了吗?!”钱多多越说越委屈,都快要气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