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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家儿子是个什么性子,祁明城一直都非常清楚。

      

      发妻早逝,他又忙于生意,没空教育这个儿子,便没注意到祁劭已经从当初那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变成了现在桀骜难驯的小魔头,不仅性子娇纵,在某些时候表现出来的冷血和残忍更是连他都觉得不舒服。

      

      祁劭小时候很喜欢养动物,祁明城记得他最爱的便是一只黑黄相间的乖巧胖猫,连吃饭睡觉也要抱在怀里,喜欢的不行。祁明城那个时候一度以为祁劭总算有一点小孩子的样子了,非常欢喜。

      

      但是当那只猫长到两岁的时候,祁明城亲眼看见祁劭用锋利的刀片割断了那只猫的喉管,那猫凄厉的惨叫了一声,鲜血喷涌而出,祁劭却一脸冷漠的避开,像是怕那些血染脏了自己的衣裳,等血彻底放干之后才掂着那只猫扔进了垃圾桶。

      

      祁明城至今还记得那只胖猫死不瞑目的情形,软绵绵垂下的头颅随着祁劭的步伐一摇一晃,眼睛瞪得很大,像是不敢置信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主人,竟然会对自己下这样的毒手。

      

      而与之对比,祁劭脸上漠然的神情就让祁明城更加印象深刻。

      

      祁明城当时不可思议的质问祁劭为什么要把陪伴了自己两年的宠物猫杀死,而且还是以这样的残忍的方式?

      

      而祁劭只是懒懒的抬了抬眼皮,不冷不热道:“它抓伤了我。”

      

      祁明城看着儿子胳膊上淡的几乎快要看不见的红痕,眉头皱的能夹死苍蝇。

      

      祁劭却憎恶的说:“咪咪以前从来不会对我亮爪子。”

      

      “既然它开始变的不听话,那就杀掉好了。”

      

      从那个时候,祁明城就明白,自家儿子不是一个正常人,他的掌控欲和占有欲都强烈的令人心惊,而一旦处于他掌控范围之内的东西起了反心,哪怕只是像这只猫咪一样,轻轻的挠了他一爪子,他也会立即斩草除根,然后毫不犹豫的丢弃。

      

      而这样的性子对于祁劭本人来说,真的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不过那次只是一只猫而已,杀了也就杀了。现在自家儿子看上的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祁明城向窗外看了一眼,无比头疼。那小孩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被自家儿子看上了?

      

      小男孩被保镖拎小鸡似的拎过来戳在了地上。男孩晕晕乎乎的好不容易站稳了,眼冒金星,面前的高大男人开口的时候,他似乎能够感觉到他的胸腔震颤,更加发晕。

      

      “你是哪家的小孩?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祁明城捏着下巴,打量着眼前的孩子,大概是因为营养不良,这小孩看起来瘦巴巴的像根豆芽菜,头发也乱糟糟,过长的刘海还遮住了额头,狼狈不堪。

      

      可这小孩眼睛里却有一股灵气,令人见之不忘。再加上长相清秀俊俏,虽然有点脏乱吧……但也是流浪娃中最惹眼的那一个。

      

      男孩抿着唇不说话,祁明城却仍然对他很感兴趣,眼睛一眨不眨的瞅着他。男孩有些害怕的跟他对视着。直到身后响起一声冷淡的声音:“父亲,你吓着他了。”

      

      祁明城一个挑眉,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难得说一句人话的儿子。

      

      祁劭抬腿从车上下来,动作矜贵优雅。他的个子很高,因此在男孩的视野里率先出现的是一双大长腿,西裤剪裁精致,是他从未见过的面料,之后便是一条细细的腰链,上面装饰着晶莹的碎钻,在夜光中一闪而过,低调却奢华。

      

      男孩懵懂与祁劭对视,祁劭的眼神是与生俱来的锋利,一眼就能将人刺穿的感觉很明显,男孩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下意识的想要后退。

      

      祁劭却只是看着他,眼神是冷漠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个物品,直到男孩被他的眼神刺的连脚趾都蜷缩起来的时候。祁劭才终于饶有兴致的道:“无论你以前是谁,在哪里住,以后,你就是祁家的人了。”

      

      祁劭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把男孩以后的人生完全定义,男孩却没有任何反感的情绪,因为他已经在外面漂泊太多天了,也已经尝过太多受人白眼被人驱赶的滋味,在这种时刻,有一个人能给他提供一个活下去的机会,无论得到这个机会所付出的代价是龙潭还是虎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往里跳。

      

      祁劭做事雷厉风行,并且不善于听取别人意见,哪怕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能干预自己的选择。祁明城对于自家儿子要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弄到家里来的行为是非常疑惑的,毕竟这小孩毫无背景,来到祁家之后,应当以什么样的身份自处呢?但他架不住儿子喜欢,还是把人给弄进来了,对外就说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但男孩虽然被司机接回了祁家,却连个名字都没有——他在原来的家是不配得到名字的,生父因为矿难离世,赌博成瘾的生母很快再嫁,却在生下他之后就抛下了他和继父,和新的情人远走高飞。继父记恨生母,就靠虐待他宣泄心中的愤怒,用“狗日的”来称呼他,却从来没有给他取过一个哪怕平平无奇的名字。

      

      那些糟糕的过往就像是一团黑雾笼罩在男孩的心头。祁明城问男孩名字时,男孩闭口不言,表情青涩而木讷。倒是祁劭开了口。

      

      “既然是我留下的人,就由我来取名字。”祁劭把手中的雕花银制火机随手丢到桌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就叫祁行吧。”

      

      祁行在这一天终于正式拥有了一个名字,小小的孩子心里藏着欢喜,嘴角按捺不住的翘起。而他不会想到,此后十几年的日子里,他都会一直活在另一个人的阴影之下,逃无可逃,避无可避。

      

      祁家人口很简单,祁明城,祁劭,还有祁劭的继母,一个非常柔弱美丽的女人,单单看她的面容,根本想象不出来她是怎样在这样一个家庭里生活下去的。

      

      “阿行很漂亮呢,”杨溪柔笑着说,蹲下身子来替他整理衣领,“刚见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小女孩。”

      

      杨溪柔年纪只有二十多岁,温婉动人至极,一袭雪白的广袖流仙裙穿在她身上也没能将她的风头抢了去,跟祁行说话的时候非常细心的蹲下来,衣袖微垂。祁行鼻尖动了动,从杨溪柔袖子里散发出来的温暖香气让他忍不住的想到了母亲的味道,他那从未谋面的母亲,如果能够陪在他身边的话,大概也是会像杨溪柔这样,满面笑容的为他整理衣服,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吧。

      

      “听说是阿劭把你带回来的,我倒是很惊讶,他竟然会从外面带人回来。”杨溪柔长发及腰,说话的时候两个小梨涡若隐若现,“他这孩子心地不坏,但是……脾气实在算不上好,以后,以后你要小心啊。”

      

      祁行不明所以,他自从来到祁家,其实很少能有和祁劭打照面的机会。祁劭那天把他从雪地里领回来仿佛只是一时兴起,过后就完全把他丢在脑后了,每天都会跑出去和一群公子哥胡闹,好几次祁行都在他身上闻到了非常浓烈的酒气,那是他最常在继父身上闻到的味道,是他所有恐惧的源头和不安的深渊。

      

      因为对祁劭总是有一种从心底里油然而生的惧怕感,祁行从来都不会主动去和祁劭说话,连吃饭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避开他,更亲近杨溪柔一些。空闲的时候他会去找祁家的园丁玩,那是一个很慈祥的老爷爷,胡子花白,常常会在祁家的大花园里修剪花枝,背后跟着他蹦蹦跳跳的小孙女,偶尔会摘一朵花来玩,头发上插着的红色玫瑰明亮而耀眼,比花园里的那些花香还要芬芳。

      

      她好像一只蝴蝶。祁行透过窗子偷偷的望着她,在心里默默的想,在花园里自由自在的飞,不必受人拘束。

      

      “你在干什么呀?”蝴蝶翩翩的飞了过来,叩着他面前的玻璃窗,“你出来和我一起玩,好不好?”

      

      祁行看着眼前忽闪忽闪眨着的大眼睛,点了点头,然后毫不犹豫的推开门跑了过去。

      

      小女孩和他并肩坐在台阶上,小女孩在编花环,手指纤细,灵巧翻飞,看的祁行眼花缭乱。

      

      “你为什么要编这个东西?”祁行呆呆的看着那个快速成型的花环,不解的问。

      

      “我爷爷说,用自己最喜欢的花编成花环,然后给自己喜欢的人戴上,我们就会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小女孩说到这里,狡黠一笑,将手中的紫荆花花环飞快的套在祁行脑袋上,蹦起来,拍着手掌,大声笑道,“祁行,你真的好像个小姑娘啊!”

      

      小女孩又像刚飞过来那样飞走了,只留下愣在原地还没有回过神来的祁行。

      

      祁行站在那里很久,才不知所措的把头上的紫色花环摘下来,淡淡的清香就像诱人上瘾的蛊虫,直往他鼻腔里钻。

      

      他珍而重之的把那只花环放在手心,这是他这十年以来第一次收到礼物,尽管只是一只小小的花环,仍然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静。

      

      祁行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完全没有注意到有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站在他背后,说不清是嘲讽还是不屑的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然后冷不丁的出声。

      

      “你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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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花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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