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娇帮沈子阳把背篓从背上卸下来,低声附在沈子阳耳边低语几句,待沈子阳再抬起头时,那双和田氏如出一辙的眸子盛满了怒火。
似是泄愤般,沈子阳一脚踹翻了背篓,青翠的猪草凌乱地掉落在地上。
只见他垂在身侧的拳头攥紧,指甲钳入手心都感觉不到一丝痛意。
未免他做出傻事,沈玉娇紧紧的攥着沈子阳的衣袖。
她现在的心情和大哥的心情是一样的,可是仅存的理智告诉她,不能这么冲动!
趁着这一次大闹,她要彻底的让沈家三房搬离沈家,唯有这样,才能杜绝沈家这个大麻烦。
所以,这次闹得越大越好,闹得她们越委屈越好!
镇上的大夫来得极快,沈玉娇领着人往里屋去,在其身后,紧跟着李婆子以及张巧云妯娌俩。
“老朽可以保住夫人的胎,不过这其中要花费不少银钱,你们可确定要保胎?”
不等李婆子出声,沈玉娇急匆匆应下:“自是要保胎的,不管多少银钱,你只管开药方就是了!”
李婆子只觉得眼皮子跳得厉害,急切的询问:“大夫,保下来大概需要多少银钱?”
大夫伸手扶了扶花白的胡须:“我开的药是七天的中药,夫人身体虚的厉害,所以会用到一些贵重药材,不光是保胎,还要补气血,只有气血补上来了,腹中的胎儿才能安稳。故而,七天的药下来大概要花费一两银子。”
“啥?一两银子?我家孙女这么大个人卖身钱不过二两银子,让你保个小娃娃一两银子,你咋不去抢呢?七天就要一两银子,亏你这个老头说出口!”
“老朽都说了,这药中加了补气血的药材,所以价格会贵点。”顿了顿,大夫对这泼皮的无知村妇没好气道:“若是你们不愿意,也可以不抓药,这孩子自然是保不住!”
李婆子摆了摆手:“算了算了,穷苦人家谁家没掉过几个孩子?药费这么贵,我们不看了!”
沈三郎眉头紧蹙,忍不住呵斥:“娘,你说什么胡话!桂兰肚子里怀的是我的孩子,自然是要保下来的!”
“保?你倒是拿银钱保胎啊?身上一个铜板没有,张口就要保胎,你咋这么有本事?只要你自己能掏得起一两银钱,你便保胎。若是掏不起,趁早算了,省得孩子生下来受苦!”
沈三郎斟酌开口:“娘,我之前赚的银钱呢?”
李婆子音量陡然拔高:“三郎,你可别昧着良心说话,你之前往家里赚过什么银钱?你也不看看你们全家多少口人,你们这一家四口难道不需要吃喝?你之前拿来的银钱都被你们吃喝了,哪还会有银钱!”
王里长在屋外也听了个大概,别说当事人了,就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李婆子,三郎的勤劳在咱们村子里可是有目共睹的,你这么说不觉得脸上躁得慌?废话别说那么多,赶紧拿银子就是了,到底是一条命,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总要试试才是!”
这么多村民看着,镇上的大夫也在,李婆子这样的所作所为若是传了出去,以后哪还有人愿意嫁到他们村子里?哪还有人愿意娶他们村子里的姑娘?
他们村子里往日积累的好名声都要被李婆子给败完了!
床榻上的田桂兰悠悠转醒,听着耳边的杂乱声,心如寒冬腊日般凉个透彻。
“不必争了,我的孩子我自己做主,我要保胎!”
田桂兰话刚说出口,李婆子生怕找她拿钱,咬牙切齿:“天杀的,真当自己是千金夫人呢?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一个下贱的胚子也配用那么好的药材?肚子里不过是个赔钱货,还用得着保胎?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老娘当初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娶了你这么个败家媳妇!”
李婆子张口就是一通骂,莫说沈玉娇和沈子阳,就连王里长都觉得李婆子今日的所作所为有些过分!
明明是她先背着田桂兰和沈三郎偷把沈玉娇卖了,如今她又把田桂兰打小产,眼下倒好,一句没银钱,连田桂兰肚子里的那条鲜活的生命都要扼杀。
沈玉娇看着田桂兰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滑入鬓边乌黑的发丝中,心里一阵抽疼。
其实娘的病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只要她每日对娘施以银针刺穴,再辅以中药,田氏静养一个月,胎像便能稳固。
只是她想让爹娘看清李婆子的为人,只有让她们被李婆子深深的伤过一次,她们才会提出分家,且日后李婆子找上来,她们才不会心软。
唯有分家,她们才能彻底从沈家搬出去。
眼下受的苦都是暂时的,经此一事,以后她们提分家,会容易许多,并且舆论也会向着她们。
“娇娇,娘有银钱,你让大夫给娘抓药,娘要把这个孩子保下来。”
说着,田桂兰从衣服里掏出一枚小小的银锭子递给沈玉娇。
“钱你拿着,给娘抓药,娘要保下这个孩子。”
以防有人来夺银钱,沈玉娇郑重的把那枚小小的银锭子攥在手里。
张巧云和吴梅对视一眼,眼里不约而同露出几分羡慕和惊讶。
倒是没有想到,老三媳妇看着不吭不声的,竟然私下攒了这么多银钱,这下婆婆肯定不会饶了她!
李婆子看到那枚小小的银锭子,又惊又气:“田桂兰,想不到家里竟然出了家贼,我说我前天咋找不到这枚银锭子了,原来是被你捡了去。玉娇,你还愣着干啥,这枚银锭子本就是我的,是你娘偷捡了去,你赶紧把这枚银锭子还给我!”
话落,李婆子竟然真的上前扒沈玉娇手里的银锭子。
沈玉娇没想到这个老虔婆真的过来抢她手里的银锭子,既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
只见她瞅准时机,一把拽住李婆子的头发,李婆子伸手胡乱抓着,沈玉娇个子矮小,一个机灵的转身,已经绕到了李婆子的背后,因着她手上用力,李婆子被迫仰起头。
沈玉娇晶莹剔透的眼睛里闪过几分笑意,面上却不显,攥着头发的手暗自收紧,疼得李婆子嗷嗷直叫。
“奶奶,你这是干啥?猛地扑过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下意识的就攥着了,真是对不住啊!”
众人:“……”
对不住你倒是松手啊,眼睛里的笑意都快溢出来了,哪里有半点对不住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