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琮使劲摇着尾巴，脸上露出了两个小酒窝：“我喜欢，谢谢主人。”说着又俯下身像第一天一样舔着林瑜的鞋尖。
林瑜匆忙将脚抽了回来，然后林琮原本摇得欢快的尾巴“啪”地一下就耷拉了下来。
林琮委屈巴巴地看着林瑜，声音又软又糯：“主人？”
林瑜平息了一下再一次遭受了莫大惊吓的内心，他实在接受不了林琮这么卑微地跪在他面前舔自己的鞋尖，哪怕他知道这是一种礼节。
之前他只是临时养琮琮几天，跪了也就跪了，但是现在琮琮要正视成为家里的一员，林瑜觉得一些事情应该说清楚。
“我不是和你说了吗，你不用守之前主人给你立的规矩，你放轻松就好。”
林琮迷茫地看着林瑜：“放轻松？”
林瑜想了想，干脆蹲下身把林琮轻轻圈在怀里：“琮琮，咱们的三观可能有一点……嗯……不一样，咱们可能需要磨合一下？”
林琮歪了歪脑袋，他不明白什么是“三观”，但是他知道自己做错了，既然错了，那认错总归是没错的吧？
“主人，我错了。”
林瑜无奈地摸了摸林琮耳朵后面的绒毛：“你看，这就是咱们的三观不一样，当出现分歧的时候，我认为应该沟通，但是你总是会下意识地认为自己错了，即使你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说着他拉着林琮坐到沙发上，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膝盖，又抬头看着林琮的眼睛，“这里很金贵，无论是身体意义上还是精神意义上，所以不要动不动就给别人下跪。”
林琮更迷茫了，如果是林瑜之前的话他还算是一知半解，那现在他就已经完全不懂了。
他不明白主人说的是什么意思？好像是在教自己规矩，但是又好像和自己之前学的不一样？
为什么认错是不对的，难道不是只有第一时间认错才能少挨点打吗？
膝盖又为什么会是金贵的，半兽人天生不就应该跪在主人面前吗？
可既然主人这么说了，那一定就是这样的。林琮努力地把林瑜的话在脑袋里记得牢牢的。
“要沟通，不可以随便认错，也不可以随便下跪？”
“琮琮真棒。”林瑜笑着夸了一句。
林琮的脸上又露出了笑，主人居然夸他了哎。
忽然，林琮觉得有点别扭，他这才发现主人居然一直蹲在他面前，这实在是太没有规矩了。林琮挣扎着想站起来，他实在不适应俯视着主人的眼睛，又不敢违扭主人的意思，哪怕林琮的力量比林瑜大很多，哪怕林瑜只是轻轻按着林琮的膝盖，林琮也不敢真的站起来，只能轻轻拉拉林瑜的袖子。
“怎么啦？”
“坐。”林琮指着沙发。
林瑜笑了笑坐在林琮身边：“你今年多大来着？我记得身份卡上写的是17？”
林琮点点头。
“比我小了十岁呐，那你叫我哥哥吧？”
林琮茫然地开口：“哥……哥？”林琮的嗓音软糯中带着几分乖巧，叫起哥哥来说不出的好听。
林瑜就奖励似的摸摸他的头：“琮琮真乖，以后不要叫我主人，就叫我哥哥。”
林琮用脑袋使劲蹭着林瑜的手，恨不得亮出肚皮被林瑜摸个遍，他眨着一双大眼睛：“琮琮喜欢哥哥。”
林瑜的脸微微一红，他不太适应这么直接的“表白”，他掩饰般地咳了一声：“哥哥也喜欢琮琮。”
……
“哥哥，这里是哪啊？”
休息日，林瑜带着琮琮出门，先是买了一堆的日用品和好吃的，然后又带着林琮去了一个林琮不认识的地方。
“户口登记处，我得把你的户口转到我名下呀。”
林瑜把林琮的身份证明和血统证明递进窗口里：“您好，我来办户口转移登记。”
办公人员敲了几下键盘：“不好意思，数据库里没有相关信息，请问您是从正规渠道购买的吗？”
“是朋友送的。”
“那您带他做一下验血，如果没有问题可以帮他补办户口。”
……
十五分钟后。
“您好，我们找到他的信息了，系统显示他有过咬人的记录，受害者被咬成了重伤，他的前主人本来是要把他送到安乐所的，不知怎地流入了市场。我建议您还是不要饲养有过不良记录的半兽。”
林琮猛地抬起了头，他咚地跪在地上，匍匐到林瑜面前，不停地用头撞着冰凉的地面，想开口哀求但是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林琮确实咬过人，他其实应该早早把这件事告诉主人的，可是他没有，他以为自己不说，林瑜就不会知道，他就可以一直呆在主人身边。
他知道这样不对，可他真的不想离开主人，哪怕他刚刚在主人身边呆了不到一个礼拜。
或许是在冰天雪地里冻久了吧，一旦得到一点点温暖，就再也不愿意撒手了。
多么肮脏的心思啊，明明是一条坏狗，却偏还想着骗自己的主人。
林琮用头死死抵住地面，心下一片冰冷。
林瑜也很震惊，他没想到琮琮居然咬过人。怪不得方总愿意把这样一只3S级兽人送给他，原来是一只残次品，不过做骨血倒是完全够了。
林瑜眉头微蹙，如果林琮真的咬过人，那自己确实得重新考虑一下还要不要养他了。
一只随时会咬人的半兽绝对算是一个不稳定因素，他不能在自己身边放一个不定时炸弹。
林瑜蹲下身看着林琮：“琮琮，你看着我，你咬没咬过人？”
林琮的睫毛颤了颤，几滴泪就流到了脸上，他难过地闭上眼，轻轻点点头，而后又冲着林瑜砰砰地磕头。
林琮不知道自己除了磕头还能怎么办。
林瑜轻轻叹口气，站起身看着工作人员：“您说的是‘建议’，也就是说我可以养？”
“是的，但是有过不良记录的半兽需要植入控制环，每年的户口费也是别的兽人的五倍。同时您需要签署协议，如果他伤人，您不仅需要负全责，还可能面临刑事指控。”
“那如果我不要它呢？”
林琮猛地抬起了一片青紫的额头，两眼无神，浑身剧烈地颤抖着，他的主人知道他是一条坏狗狗了，主人不要他了。
工作人员面无表情：“您把他留在这里就可以了，我们会酌情处理。”
工作人员说得委婉，但是林瑜也听懂他的言下之意了，这样一只血统高贵却又身带污点的兽人，唯一的可能恐怕就是被提取骨血然后安乐死吧。
林瑜点点头：“琮琮，我们先回家。”
林瑜叫了两声，见林琮没有反应。他蹲下身，看见林琮伏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双目无神，浑身不断地颤抖，口里呜呜咽咽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间或有口水滴滴答答流到地上。
可能是因为长时间不与人亲密接触吧，林瑜其实是有一点洁癖的。但是不知怎么了，看着林琮狼狈的样子，林瑜居然没有感觉到恶心，反倒是觉得心里密密麻麻地疼。
林瑜实在不相信，这样一个软软糯糯又有点胆小的小朋友，居然会是一只随便伤人的半兽。
难道是，有什么隐情？
林瑜把林琮从地上抱起来：“走，咱们先回家。”
林瑜把林琮抱起来才发现，林琮真的好轻，比他想象的还要轻。林琮的个头就比自己低一点，但是体重好像连自己的一般都没有。
他这些年应该吃了不少苦吧，想想也知道，一个咬过人的兽人是不可能在市场上正常流通的，被人在黑市里卖来卖去，他能遇到什么好主人呢，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怪不得他的性子拧巴成了这样
……
林琮的脑子一直嗡嗡嗡地响，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直到一股熟悉的味道钻进了他的鼻子，那是家的味道。
两只圆圆的眼睛眨了眨，林琮慢慢恢复了神志，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把他搂在怀里的主人。主人还愿意带他回家，那他是不是还有机会？
林琮从林瑜怀里钻出来，挣扎着下了床跪在林瑜的面前，“咚咚咚”地磕着头，不过几下就有血流下来了：“主人，主人我错了，我再也不敢咬人了，您……您可以把我的牙都拔掉，用铁锁把我……把我锁在笼子里，在我耳朵上钉上禁制环，我要是不听话您就用高压电电我，用……用鞭子抽我……”
林琮一边说一边哭：“我……我真的会听话，我会做家务，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您要是不喜欢我，我就睡楼下，绝不会碍眼，您……您别不要我好不好……”
林琮把头埋在林瑜双脚中间，不住地抽泣，等着主人对他的审判。
林瑜轻轻叹口气，蹲下身把林琮圈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没有不要你，哪能不要你呢。”
林瑜大学毕业就进了一家不错的私企，不过五年的功夫就做到了采购部经理的位置，也算是阅人无数，他能看出来林琮这些天的表现不是装出来的。林琮就是一个有点胆小但是很善良，有点敏感但是很听话，有点小傻但是很可爱的小朋友，比起一条冰凉的记录，他更愿意相信面前这个有血有肉的人。
在林瑜的怀里，林琮渐渐哭出声来：“哥哥我害怕，琮琮害怕，我怕……怕您不要我了。地下室好黑，笼子里好冷，琮琮好饿，琮琮不要回去……哥哥……”
林瑜没再说什么，只是不断地轻轻哄着他，从琮琮的脑袋护撸到后背，慢慢地，林琮哭累了，就迷糊过去了。
林琮睡过去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如果哪一天您不想要我了，就杀了我吧。”
林瑜轻轻叹了一口气，把他抱起来放到床上，又找出碘酒涂在了琮琮的小脑袋上。
回了卧室，林瑜才发现衬衣上湿乎乎黏答答的，全是林琮的鼻涕眼泪。
林瑜又叹口气，认命地进了卫生间洗自己的衬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