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简舟突然停下来,他看到了送了幸运符那个小孩的执念,五岁的孩子,什么也不会做,唯一的念头就是想妈妈,可是他妈妈关在拘留所,后面还面临牢狱之灾。
那小孩现在也不知是跟着谁,杜简舟叹一口气,作孽啊,谢书阳真是太坏了。
谢书阳经过短暂的灵异事件带来的震惊后,思想又被长期坚信的唯物主义无神论掰了回来,一定是什么法术,他点点头,肯定是有人要整他,所以请了杜简舟来装神弄鬼。
他把徐二少的案件扔给何律师处理,自己专门朝五华山跑了一趟。五华山上有几位德高望重的道士,仙风鹤骨,常年不出山,只偶尔看在钱财的份上帮人驱魔辟邪。
谢书阳拿了推荐信,又打着捐赠的名义,让一个小童领着,去见他们的道长。
五华山修建在一座陡峭的山壁上,石梯很窄,山风猎猎。小童在前面身轻如燕,青色道袍灌满了山风,眼看着就要腾云驾雾去了似的。
谢书阳在后面跟得比较吃力,也不是别的,主要是他有点恐高。但是他一贯要强的性格又不允许他认输,硬着头皮跟在小童身后。
好不容易走完最后一程石阶,刚一踏上空旷的山顶,一只猴子不知从哪里窜出来,伸手就给了谢书阳一爪子,又唧唧地跑开了。
岂有此理,谢书阳刚想发火,小童连忙道歉,“谢公子莫怪,这猴子养在师尊坐下,脾气温顺,一般不招惹是非,想来是公子身上气质怪谲,让猕猴不安。”
谢书阳听他这一通扯,只得忍下这口气,“还请童子引荐师尊。”
五华山顶几座宫殿气势恢宏,飞檐峭壁,雕梁画栋中萦绕着一丝淡淡的香火味,云层簇拥着好似天上神宫。
山顶传来咚咚撞钟声,钟声浑厚,回荡在广阔天地间,如天外神音,平添一股肃穆。
小童说,“师尊下了冥想室,公子随我来。”
谢书阳跟着小童进了一处偏殿,殿也建得精致,黄花梨木的厚重大门,旁边是两排对联:
天雨大,不润无根草
道法宽,要度有心人
横批:道法自然
谢书阳跟着进门,入眼一颗千年大榕树,顶天立地的站着,那只打了他的猴子在树上跳来跳去,好像准备着趁他不备再来一拳。
谢书阳狠狠的朝猴子看了一眼,猴子接收到他眼里的杀气,顿时焉下来,唧唧的叫两声,跑进屋里去了。
正在这时屋里传出人声,如耳边低语:“天道有赏威,报应如影随。门外公子,善恶皆自受,你与道家无缘,请回吧。”
谢明阳一愣,他是从不信教的,并没有被道长先声夺人的气势镇住,他向小童使了个神色,小童恭敬地进屋,朝屋里说了什么。不一会,小童出来请他,“公子请。”
谢书阳抬抬嘴角,都是人间凡尘客,装什么清高渡世人。你说我无缘,我便创造点缘分,给你们在另一个山头建一座三清庙如何?他并不觉得道家真人在思想境界上比自己这个凡尘律师高了一等,术业有专攻罢了。
谢书阳低头进屋,表面上还是一副虔诚的样子,道长一身黑白道袍盘坐在矮几前,鹤发白须,清瘦如竹。
“公子请。”小童指引谢书阳和道长对面而坐,谢书阳刚一坐下,道长悠悠的睁开眼睛。
两人对视一眼,眼底都是相互试探的激流。
谢书阳并不打算先开口,道长遒劲苍老的声音说:“公子面色不好。”
谢书阳点头,“近来常做噩梦,寻不见原由,请大师化解。”
道长微笑,“已经有人为公子化解了。”
谢书阳抬起头,知道他说的是杜简舟,心里对这个道长的能力信了三分。继续说,“那人甚是奇怪,我怀疑他居心不良,请道长指点一二。”
道长用骨节分明的手倒了一杯茶,推到谢书阳身前,“福祸无常,唯人自招。公子如果形端坐直,又何故惊慌?”
谢书阳皱皱眉,心想我如果像你一样圣人思想,坚持一些流于表面的正义和有待争议的普世价值观,何来的钱给你建山头?
道长细小的眼神看谢书阳抱着手,不悦的挑着眉,他意识到现在这人是自己的客户,换了个和蔼的面容,说话也不再云里雾里:“我看谢公子体质特殊,轻易邪物不敢靠近,大可以放宽心,静待后事发展。”
谢书阳半信半疑,“可是,我这噩梦一事,怎么解决?”
道长摸摸胡须,一副天机不可泄露的样子,“即有人为你解决,大可以顺水推舟,解铃还须系铃人。”
谢书阳犹豫一会,这道长的意思是杜简舟可信?他以自身经验知道应该相信道长,抛开其他因素,每一个在专业领域有所建树的人都深谙一个道理,在其位必谋其政,道长不可能骗他,就像他不会骗自己的当事人一样。
谢书阳还是不死心,“烦请道长给我几张符保我平安,以防万一。”
道长犯了难,神与仙是两个系统,神的符咒对仙来说并没有作用,而且,如果谢书阳拿着他的符去降服散仙,那不是两个系统要开战?
他看着谢书阳强势的眼神,杜简舟作为当事人可以实话实说,他一个外人泄露天机只会给自己招来麻烦,但看在即将拔地而起的建筑物面子上,他还是拿了几张驱邪辟异的符咒来打发谢书阳。虽然没多大用,震慑别的邪灵也是好的。
谢书阳拿着几张符,给道长留下自己秘书的名片,后面建山头的事情找他秘书对接,并再三叮嘱一定要建一条索道,他有预感自己还会再来。
谢书阳拿着符咒回家,家里贴了一张,办公室放了一张,车里留了一张,还有一张夹在随身钱包里。
这几天晚上听着清音盒入睡,果然睡觉安稳了许多,这让他白天精力充沛,又顺手接了一个境外集团在国内洗黑钱的案子,这事闹得挺大,涉及外国人,各方面流程都备受瞩目。
这边谢书阳刚一敲定合同,那边有媒体马上探得风声,把消息放了出去,并大张旗鼓的在网络上批判他,也引起了广大网友的共鸣。
谢书阳也不在乎这些,这些年他听得的骂声如春日里的毛毛雨——铺天盖地却又毫发无伤。他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只是后来这个新闻有愈演愈烈之势,广大网友居然还创建了一个词条:谢书阳滚出中国!
谢书阳疑惑的看着这个词条,这届网友幼稚法盲的程度简直令人感动。沸沸扬扬的闹了几天,谢书阳祖宗十八代和未出世的后人(如果有的话)都被骂了个狗血淋头。全国人民都对他这副“衣冠禽兽”的形象记忆深刻。
这天杜简舟又来找谢书阳负责售后,他惦记着谢书阳茶几上的水果和冰箱里的糕点,不再扒他窗户,而是大摇大摆的从小区门进去,企图能敲开谢书阳的门。
谢书阳住的是一梯两户的高档小区,物业登记非常严格,杜简舟边走边看小区门口堆满的花圈,心想这是死了人?花圈不是应该送去墓地或追悼会吗?
他也没多想,随口乱说了一个身份证号码给物业,登记的物业心思不再他身上,只忙着打电话,“是的是的,麻烦您尽快处理了,这样堆在小区门口确实影响不好……”
杜简舟按下电梯,心情开始紧张起来,上次两人以那样魔幻的方式告别,谢书阳再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惊讶?防备?还是怀疑又是一次装神弄鬼?
不管怎么说,他必须了解最近谢书阳的状态,以及清音盒还有无作用。
他心情忐忑来到谢书阳门前,也不敢按门铃,凑近了去看门上的猫眼,想获得一些知彼知己的勇气。
刚把眼睛贴在门上,门一下从里面开了,杜简舟吓了一大跳,“啊!”
他这短促的尖叫精确的传达了内心的恐惧,谢书阳穿着黑色的家居服,一手握电话,一边莫名奇妙的看了杜简舟一眼,示意他进来。
杜简舟深吸一口气,不知道谢书阳今天为何这么好说话,一走进客厅,他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出洋相:茶几上正放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赫然就是楼道门口的监控。
这究竟是什么怪癖,杜简舟抬头想质问,就听谢书阳对着手机说,“对,明珠花园小区,你开个大货车过来,就停在街道对面的巷子里,一人负责拍照,要正脸,一人负责收东西。”
杜简舟迷糊的听着,渐渐的有了一个可笑的猜想,等谢书阳一挂电话,他迫不及待的问,“原来门口的花圈是送给你的啊?”
谢书阳给他一个白眼,杜简舟忍俊不禁,“是谁啊?为什么啊?”
谢书阳在沙发上坐下来,他观察着杜简舟,“很好笑?”
杜简舟努力压下上扬的嘴角,假惺惺的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有人要害你?”
谢书阳一点也没有被花圈淹没的愤怒,他好像天生缺少一种羞耻感,丝毫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无所顾忌的带着自己一身本事在这个社会上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