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舒闲走了一夜,第二天还没回来,顾亦年一整日都没能专心工作。
正烦躁时,几个朋友打电话问晚上要不要去喝酒,他就答应了,想着放松一下心情。
但他没想到,他们订的是那天庆祝向晴出道的酒吧。
更没想到,他能在这里见到舒闲,还是坐在舞台上的舒闲。
那件扎染的衬衫,那双不同色的篮球鞋,再加上那首露骨的英文歌,顾亦年甚至以为自己看错了。
与此同时。
舞台上的舒闲也看见了走进来的顾亦年,瞬间愣在了台上,心就像被拧成一团那般难受。
他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和顾亦年再见。
明明他都决定要和顾亦年离婚了,可是为什么看到顾亦年那张脸后,还是止不住地颤抖,止不住地想哭。
别搞啊,这么快就再见了?给他点时间好不好啊……
昨天的狼狈不堪又浮现在眼前,第一次对顾亦年说“我爱你”,却换来了无尽的嘲讽,人生初次告白一地稀碎。
舒闲呼吸急促起来,双手扶着麦弯下身去,额头瞬间就布满了汗水。
“哥,扶着我。”
身前传来了俞景澄的声音,把舒闲从回忆中扯回了现实。
抬起头,舒闲发现头顶的射灯已经关了,俞景澄正站在舞台下,朝他伸出手。
像是即将溺毙的人见到了一块木板,求生欲促使舒闲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俞景澄。
在接触到俞景澄的一瞬,舒闲整个人脱力地倚靠在了俞景澄的身上,被俞景澄扶下了舞台。
店员们都在工作,休息室里此时没人,俞景澄扶着舒闲坐在了沙发上。
“白予和简婉呢?”
“他俩刚才就出去,哥,你怎么样?”
“我没事了。”
“我给你倒杯豆浆去。”
“……豆浆机还没坏呢?”
“昂。”俞景澄站起身走向角落的豆浆机,“你喜欢喝豆浆,就给你留着了。”
虽然你不在的这三年,除了我也没什么人用就是了。
很快,俞景澄就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红枣豆浆走了过来,递给了舒闲。
舒闲接过,吹了吹热气,放到嘴边抿了一口,冰冷颤抖的身体渐渐暖了过来。
俞景澄将豆浆递给舒闲后,并没有再次坐在舒闲身边,而是默默蹲了下去,然后在舒闲不解的目光中,拉起了舒闲的左手。
单膝跪这种姿势太正经了,不是俞景澄做得出来的。
他能表达温柔的方式,只能是别扭地蹲着,然后僵硬地揉揉舒闲的手。
舒闲的手背有很明显的指甲的掐痕。
这是舒闲刚刚看见顾亦年后,在台上握着话筒时掐的,俞景澄那时看着,别提有多心疼了。
“俞景澄……”
“哥,头一次知道你有m倾向啊?”
正当舒闲想要把手抽回去时,俞景澄就突然放开了,然后笑嘻嘻地抬起头看着他,语气中满是调侃。
就好像,刚刚温柔的Alpha只是舒闲的错觉。
恰在这时,门开了。
简婉急切地跑了过来,直接撞开了舒闲面前的俞景澄,满眼担忧道:“宝贝你还好吧?有没有受伤?怎么这么多汗?难道是心脏病!”
“你离他远点,他的心脏就会无比康健。”白予跟在后面关上门,淡淡说着,也走了进来。
走近,白予与舒闲对视,脸上没有丝毫的担忧,反而带着嘲弄。
“盐盐,昨天人家都把你赶出来了,还忘不了呢?贱不贱啊?”
舒闲的心猛地一疼。
“白予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宝贝都这样了,你好好说句话会死?戳人痛处很有成就感?呵,怪不得你会成为Omega,老天爷都不想你和宝贝在一起。”
不等舒闲说什么,简婉就和白予吵了起来。
本来没什么的,但简婉的最后一句话却是刺痛了白予。向来天底下,只有他戳别人伤口的份儿。
“简婉,我不能和舒闲在一起是因为性别,你呢?”
“白予你闭嘴!”
“这辈子,你都不会和你爱的人在一起了,简婉。”
“白予,我要杀了你!”
简婉眼眶通红,嘶喊着朝白予扑过去,俞景澄赶紧上前拉架。
舒闲默默坐在沙发上喝了一口豆浆,感觉自己被无视了。这群人难道不都是因为自己才过来的吗!
忽然,舒闲的手机在兜里震动了一下,随后响起了一个消息提示音。
拿着杯子的手就这么滞在了半空。
这个提示音,是他给顾亦年专门设置的。
——过来。
简短的两个字,却让舒闲原本平静一些的心又开始颤抖。
“……你们先打着,我出去一下。”
喧闹的三个人突然就静了下来,看见舒闲起身要往门外走。
简婉还不太了解情况,不知道舒闲要去做什么,但是白予和俞景澄都猜到了。
白予没开口,是因为他压根儿不想阻止舒闲去见顾亦年,既然是舒闲自己去找虐的,他为什么要拦着?
但是俞景澄却不忍心,上前拉住了舒闲的手腕。
“怎么了?”
舒闲尽力保持着笑容转过身来,但是笑得却是那么僵硬,让俞景澄看得心疼。
哥,别笑了,你本来就不是爱笑的人啊。
“你别去……逃避虽然没用,但是很爽啊,自己舒服就完事儿了……”
“放开我。”
对峙半晌,俞景澄知道舒闲是不会听他的了,喉结滚动,终于还是放开了手。
白予看着舒闲的背影,终于还是在舒闲关门的刹那终说道:“别喝酒,要不然回去我打断你的腿。”
出了走廊,舒闲一眼就看到了顾亦年。
顾亦年来的时候是跟朋友来的,现在却坐在了一个双人位上,显然是在等他。
舒闲站在走廊口半天没动,单是看见顾亦年的背影,他就感觉自己浑身都在颤抖了。
现在回头是不是还来得及?逃避虽然没用,但是很爽。
这么想着,舒闲就要转身回去,但是顾亦年却恰巧在这是回头了,两个人的视线碰撞在了一起。
酒吧内的氛围灯是温暖的橘红色,但是照得顾亦年的神色却冰冷异常,目光凌冽如刀割在舒闲心脏上。
舒闲攥紧了拳,紧抿着嘴唇,既然逃是逃不掉了,那就上吧。
“先生。”
尽力保持着表面的平静,舒闲坐在了顾亦年对面的位置上,主动开口叫道。
顾亦年不搭话,修长的手指搭在酒杯上,一脸冷漠地看着他,甚至舒闲能感觉到一丝厌烦。
太难受了,躲不开,还不得不面对顾亦年这种脸色。
而且他丝毫不知道顾亦年找他要说什么,是要责备他来酒吧唱歌吗?可是就他们这关系,顾亦年会在意他来酒吧?
“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种对峙向来是谁先开口谁就输了,可是舒闲忍受不了顾亦年的目光,只好再次开口问道。
“你在这里驻唱?”
“是。”
“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刚开始的。”舒闲习惯性地有问必答,并且习惯性地隐瞒了自己原来做过驻唱的经历。
他知道他不必要再向顾亦年这么恭顺了,可是他三年如此,一时根本改不过来。
但是顾亦年看着舒闲顺从的态度,并没有感到丝毫的满足。
明明原来舒闲的乖巧是很和他心意的,可是刚刚他进门时见到的那个舒闲却令人挥之不去。
扎染衬衫,耳骨钉,不同色的篮球鞋,吉他,露骨的英文歌。
在原来,这些元素压根儿不该出现在舒闲身上的,可是今天为什么……
顾亦年蹙眉思索着,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下去。
“舒闲,为什么要来这个酒吧驻唱?”
“因为想赚钱?”
“……我说过,你碰不得他,无论你发现了什么,我都不可能让你伤害到他。”
顾亦年的眼睛中似有寒霜,一字一句之间,舒闲早已被冻结在了原地,从里到外都冷的彻骨。
我还以为你是在责备我不乖了,来酒吧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
原来,你只是怀疑我查到了你在这里给向晴庆祝出道的事,你只是认为,我是为了拉向晴下水,才来这个酒吧驻唱的。
原来对你来说,我是如此廉价,一文不值。
舒闲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时发不出声音,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顾先生依旧是三年前初见时的那副模样,整个人清冷又欲气,有种拒人千里的孤傲感。
可是他回不到三年前那般洒脱随意了,尤其在顾亦年面前,他做不到。
这场婚姻你全身而退,只有我在局中迷乱,走不出来。
“先生,我没想过做出伤害他的事……”
“舒闲,别装出一副善良的模样了,你已经做了,只是没有成功而已。”
顾亦年打断了舒闲的辩驳,舒闲一时无法解释,事到如今就算他说是一个叫“白予”的人做的,顾亦年也不会相信了。
于是,舒闲抬手捂住了眼睛,喉结滚动,沉默半晌终于低声说道:“顾先生,你看错我了,我从始至终都不是你见到的样子。”
像是为了维护住最后的尊严,舒闲决定和顾亦年摊牌了。
我本来就不是一个温柔的人啊,只是以为你喜欢乖的,才敛尽了锋芒。
可是,当舒闲平静下来,放下遮住眼睛的手臂,不再温柔含笑地看向顾亦年时,却看到了顾亦年嘴角的戏谑嘲讽。
“你再怎么模仿也不是他,舒闲,你和他差远了,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