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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子里的氛围一时之间寂静的有些不可思议,针落可闻。

    

    燕韶一双桃花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跳动的烛火,好大一会儿之后,才终于重新开口。

    

    他听到了自己艰涩的声音:“然后呢?”

    

    “后来……皇帝便把先皇后和小皇子的尸体葬入皇陵,而紧接着许贵妃生下如今的大皇子盛宏,没过几年又生下二皇子盛凌,被立为新皇后,成为了新的六宫之主,可谓是风头无量。”

    

    纵然这些事情在前世已经听过无数次,可如今再次听到,仍然会觉得心中有汹涌怒涛激荡。

    

    前世种种血色记忆呼啸而来,沉沉的压着他,燕韶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块栖在海边礁石上的水鸟,岸边的浪涛一浪一接着一浪的拍打着他,叫他羽毛水湿,呼吸困难,只能矮下身子,哀哀的叫唤,最后也无法逃出生天,只能绝望的看着那凶猛的浪涛整个浸没自己,吞噬自己。

    

    无能为力。

    

    无可奈何。

    

    恨意积攒的太久,甚至到后来都渐渐的沉淀成了一种麻木的无动于衷。

    

    只有复仇举起的刀剑落下时才是酣畅淋漓的,证明他还活着的。

    

    封锦,大殷先皇后,他的母后。

    

    世人皆传她是难产而死,无人知道她其实是被许贵妃在冷宫中下了毒手,趁她产后虚弱,掩住口鼻活活捂死。

    

    而他的皇帝父亲即使察觉到了异样,也选择包庇自己心爱的女人,甚至还封她做了皇后。

    

    也是。

    

    皇后是将门之女,背后母家位高权重,甚至握着大殷数十万军队的兵权。

    

    皇帝怎么会放心她坐稳皇后之位,怎么会放心她生下一个带有封氏血脉的嫡皇子?

    

    所以干脆默许许贵妃一并斩杀。

    

    说到底,许贵妃也只是一把刀。

    

    一把助他掩人耳目,顺便坐稳这大殷江山的刀。

    

    “我虽没有见过先皇后,”沈雪停讲完了,看着燕韶,“但我却是见过封家人的,燕公子和封家人特别是封昔年小将军……简直是如出一辙的相似。”

    

    燕韶捻了捻衣角:“所以?”

    

    “我猜测燕公子与封家人有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沈雪停慎重道,“燕公子想不想知道自己真实身世?”

    

    燕韶缓缓笑了,眼里浸着蜜糖,仿佛十分惊喜:“沈公子愿意相助于我吗?”

    

    “当然,”沈雪停直视着燕韶,眸光里似乎闪动着什么,“乐意之至。”

    

    ——

    

    千里之外的盛京城,公主府中。

    

    一位宫装女子正懒懒的靠在美人榻上低头喝茶,她穿着一袭紫棠色的淡雅长裙,云髻高高盘起,左髻簪了珍珠流苏花簪,流苏在两弯柳叶眉上空悬吊,素颜清雅,面庞如玉。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双秋水眼,肌骨莹润,举止娴雅。

    

    身侧一位男子正低声与她说着什么,神情十分温柔。他高挑出众,衣服是上好的冰蓝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袖口是雪白的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这便是长公主殿下盛昕和她的驸马沈庭君了。

    

    “多谢姑娘,只是小人临行时,家妻曾要小人许诺,不与其他女子过分亲近,小人为不违背誓言,只好多谢姑娘的美意了,姑娘海涵。”沈庭君正绘声绘色的说着什么,神情生动活泼,眸底氤氲着笑意。

    

    “她来与我搭讪时想必是抱了别的心思,但听到这话也只能偃旗息鼓,留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怎么样?阿昕,我是不是很洁身自好很有分寸?”在旁人面前谦和有礼风度翩翩的内阁大学士此时在自己的妻子身边仿佛一个幼稚的三岁孩童,满眼写着“快夸夸我快夸夸我”。

    

    “可你临行前我仿佛并未要求你做下如此许诺,如此看来,你对那姑娘所言,莫不是在扯谎?”盛昕看沈庭君笑的得瑟,弯着唇故意逗他。

    

    “扯谎又如何?我已是有妇之夫,避嫌些也应当。”沈庭君说的理直气壮,还有点无耻。

    

    盛昕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本就生的美貌秀丽,如此一笑,更有几分花枝乱颤满室流光之感。沈庭君见她笑了,心里高兴,不由自主黏黏糊糊的上前拉住她的手,“我见你这些日子总是不开怀,一副蔫蔫的样子,如今总算笑出来了,是好事。”

    

    “唉,我何尝又不想笑呢?”盛昕无奈抚额,“只是如今许皇后掌握后宫大权,她父亲和兄长便在前朝兴风作浪,搅的整个朝堂一滩浑水,官员结党营私,沆瀣一气,父皇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纵容着他们,听信奸佞,远离良臣……我真是担心大殷千年基业毁于一旦啊。”

    

    沈庭君握住她的手,听闻此言,若有所思。

    

    “户部尚书燕明陌已经被陛下查办,眼下陛下又紧抓着燕氏一族军需药品造假一案不放,派雪停前去暗查,这其中也未必没有许皇后的手笔。”

    

    “许皇后只想把这天下钱财尽收囊中,又怎会允许他人分一杯羹?”盛昕冷笑,“她现在也的确是快要达到目的了,盛宏和盛凌皆是她腹中所出,无论将来哪一个当上了皇帝,她都是当之无愧的太后,权钱尽收,风光无限,她倒真真算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了!”

    

    “大皇子和二皇子虽才学尚可,但处世之道仍是一知半解。”沈庭君蹙眉,“前日我奉父皇之命前去督学,两人举止言语不甚恭敬。且盛宏心思阴狠深重,盛凌为人轻佻放荡,将来无论哪一个为天下之主,百姓都恐不得安生。”

    

    “呵,她那两个皇子,一个心狠手辣,一个飞扬跋扈,两人在京城中横行霸道这许多年,百姓怨声载道,足以见其为人。”盛昕唇角微挑,弧度讽刺,“若要真论起来心性品格,他们怕还不如我那三皇弟盛微,虽然出身寒微,只是宫女所生,但举止谦恭,进退有度,于品行一方实在是无可挑剔。”

    

    沈庭君只静静听着,不置一词。

    

    盛昕说了这许多话,不知为何,又伤神起来,哀哀的叹了口气:“唉,只可惜我母后离世太早,生下来的小皇子又是死胎。否则他如今要是活着,估计也得十六七岁了吧?若是我那胞弟还在,哪还轮得到盛宏和盛凌嚣张狂妄?实在是……天不假年,人不遂愿。”

    

    沈庭君知道先皇后早逝乃是长公主殿下的一大心结,因此宽慰的拍了拍她的手:“阿昕不必伤心,斯人已逝,想必先皇后和小皇子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如此伤春悲秋,心气郁结。”

    

    盛昕叹息着点了点头,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忽的有个下人跑来,急匆匆向两人道:“封老将军有言,有要事要与长公主殿下相商,事关重大,请长公主殿下尽快过府一叙!”

    

    “外祖有事要见我?”盛昕不解,看向沈庭君,“什么事情能这样紧急?”

    

    “去看一看便是。”沈庭君扶着她站起身来,“路上小心,我在府中等你回来。”

    

    ——

    

    将军府中此时气氛一片肃然。

    

    护国大将军封信已将自己三个儿子全部召集到正堂之中,此时他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肃穆,隐隐看上去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激动。

    

    “爹,你把我们兄弟几个喊到这里来,是有什么要事要谈吗?”封昔年率先开口,面露不解。

    

    “的确有事。”封信颔首,他如今已经年逾花甲,两鬓斑白,然而到底是久经沙场的悍将,体格要比寻常老人家健壮,因此精神矍铄,看起来反倒比他的实际年龄要年轻不少。如今他不知得到了什么天大的喜讯,虽然暗自按捺住,但面上还是隐隐可见喜色。

    

    偏偏他对自己三个儿子闭口不言:“我今天要说的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因为事关重大,所以把长公主也给请来,我们三辈人一起探讨。”

    

    封万意,封乔南,封昔年三个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都不懂他们爹现在这是卖的什么关子。他们不清楚什么事情如此至关重要,更搞不懂为什么这件事情要把长公主殿下也给牵扯进来,此时几个人都是一头雾水,茫然不解。

    

    如此干坐着等了一刻钟之后,外面终于有小厮通传:“长公主殿下到——”

    

    盛昕提着裙摆进门,见过她几个舅舅和外祖父,见封昔年几个人也是有些懵的样子,忍不住把探寻的目光投向封信,问道:“外祖父,您今天急传我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封信不言,却站起身,亲手将一个已经在自己手里捂了很久的锦盒递给她,此时激动的手都在抖:“阿昕,打开看看,看看里面的东西,你认识吗?”

    

    锦盒温热,还带着老人的体温,可见封信在盛昕来之前将它攥的有多么紧。

    

    盛昕接过锦盒,同时看到封信紧张而期待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心跳竟然急速加快,仿佛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在前面等着她似的,打开锦盒的时候手还有些发抖。

    

    旁边几个舅舅也在好奇的勾着头往这边张望,脖子伸的一个比一个长。

    

    “啪”的一声,锦盒被打开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朝里望去——

    

    一块色泽温润,流光溢彩的蛇纹黑玉赫然躺在雪白的绒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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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人似玉第九章 先皇后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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