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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年嗓音温然低沉,敲在耳边酥酥麻麻。

    

    含混着笑意,莫名撩人。

    

    沈雪停听到他这近乎调笑的话语,心尖微颤,掌心渐湿,不知怎的,竟垂下眼眸不敢再与燕韶对视,只把手心墨玉向前一递,嗓音轻缓:“燕公子掉了东西在我这儿。”

    

    燕韶目光下移,一方蛇纹墨玉静静躺在沈雪停白皙掌心,色泽温润华丽,在夜色下流光灿灿,熠熠生辉。

    

    沈雪停伸过来的那只手同样骨肉匀亭,细润纤长,宛如象牙精心雕刻。

    

    两件物什凑在一起,精美华丽的简直像一件无懈可击的工艺品。

    

    燕韶眉尖微挑,有些意外,方才他情急之下倒也没想那么多,随手用这块玉打落孙少致手中利器,事后连玉落到了哪里都没有看清,没成想台下站了那么多人,竟然独独被他捡到了。

    

    真是……太巧了。

    

    这算不算是一种孽缘?

    

    燕韶有些啼笑皆非,目光触及那温润黑玉时,又想起前世自己也是在一个与如今同样美好的良夜,怀着满腔的激动和兴奋,把沈雪停约出来,又把这方墨玉忐忑的塞进他手里,希望他收下。

    

    那时正逢江州城中举办花灯节,他们便去了那有名的情人桥,桥下流水淙淙,浮光掠影,桥上两人相对而立,璀璨星光坠落一片,繁星点缀远夜,正是好光景。

    

    沈雪停看着手中那缀有银色流苏的玉佩,有些诧异的抬头看他:“你说你要把它送给我?”

    

    “对,”燕韶点头,因为昨夜两人头次对彼此极致深入的了解而罕见的感到羞涩,“这是我送给你的定情信物,你一定要把它收好呀。”

    

    沈雪停垂首握着那块玉,眸色莫辨,静默良久才道:“可是,昨夜你明明已经知道了我身体与他人有异,是个怪人……”

    

    “那又怎么样?我从来不觉得你奇怪,过去如此,昨夜如此,现在同样如此。”燕韶上前一步握紧他的手,眸色真挚道,“况且我既然喜欢了你,就会一直喜欢下去,阿宴,你不要害怕。”

    

    少年言语笨拙而真诚,眼底灼灼热忱,仿佛有星光洒落。沈雪停抿紧唇瓣不言,又低头去看那块玉,触感温凉,晶莹剔透,一看便是名贵之物。手指又触到蛇尾处一道陈旧的深刻划痕,抬头问燕韶:“这块玉佩是你从小佩戴到大的吗?我看这划痕像是有不少年头了。”

    

    燕韶便看着那墨玉笑起来:“算是吧,当年我爹把我从雪地里捡回去的时候,这块玉佩就被搁在襁褓里一并带回来了。后来我长大了些,爹便非要我时时刻刻把这玉佩戴在身上,说它是我生父生母给我留下的唯一的东西,戴在身上能保佑我平平安安免受灾厄,我也就一直戴着了。不过这道划痕是本来就有的,真不是我弄上去的。”

    

    “原来如此。”沈雪停道,“可是这既然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东西,你就这么送给了我,不太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燕韶唇角上扬,牵着他的手慢慢在桥上走,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你既然是我心上人,那这玉佩就理应给你。况且它已经护着我顺风顺水无忧无虑了十几年,往后的日子就让它来保佑你百忧开解,清风长随。万事胜意,不染纤尘。”

    

    情人桥很短,他们那夜却一点一点的用脚步丈量着,在上面走了很久很久。因为燕韶一直听闻,若是有情人在桥上走过,便能保佑他们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那时少年人怀着情窦初开的小心思,非要在上面多走几遭,好让月老看到他们的诚意,用一根红线把他们紧紧的绑在一起,永生永世都情比金坚,常伴君畔。

    

    ……如今看来,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情人桥的故事到底只是一个美丽的传说,没有什么东西会永恒不变,感情是这世界上最不牢靠的东西,就如同屋角摇摇欲坠的蛛丝,风一吹就断。

    

    “……多谢了。”燕韶略一点头,接过沈雪停手中墨玉。尾指离开时似有若无的划过他掌心,沈雪停垂下衣袖,手指不由自主的蜷缩,感到一阵情不自禁的酥麻战栗。

    

    燕韶将玉佩重新戴在腰间,好奇般的道:“我观公子周身气度高贵凛然,倒不像是小门小户出身,敢问公子从何而来?”

    

    沈雪停眼睫微敛,从袖袍中摸出一封引荐帖递给他:“在下姓沈,名雪停,单字一个宴字,乃是盛京人,为户部尚书燕明陌效力,有幸得其赏识。燕尚书听闻家母身染怪疾新丧,特命在下来江州游玩以疏散哀思,又令在下投奔燕府,一来在江州有枝可依,二来可多在江州停留些时日,找出亡母病因。”

    

    真是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说辞。

    

    燕韶假假的在引荐帖上扫了几眼,心中可以断定远在京城的燕明陌一家此时已经凶多吉少。

    

    燕明陌是燕靖轩长兄,两人虽为兄弟性格却截然相反。

    

    燕明陌虽有聪明才智却太过刻薄贪财,一路靠着欺下瞒上与克扣百姓钱财行贿上司,从江州知府做到户部尚书,做官所经之地百姓怨声载道,穷苦不堪。到了盛京又全然把自己府邸当作了钱庄,变本加厉的受贿,可谓是朝廷一大蛀虫。

    

    燕靖轩却性情耿直忠厚,以仁善处世,自打自家生意渐渐兴隆之后,便回馈百姓,每年免费送药,在江州乡亲中的声誉极好,赞不绝口。

    

    燕靖轩对燕明陌不择一切手段往上爬的小人行径不屑一顾,燕明陌也对燕靖轩赚着点钱便上赶着给人赠药的冤大头行为嗤之以鼻。

    

    二人道不同不相为谋,燕老太爷和燕老夫人还在的时候尚且能够勉强维持表面和平,自从二老去世后,两人有一次又因为意见分歧激烈争吵,大打出手,于是干脆分道扬镳,从此之后老死不相往来。燕明陌待在盛京继续做他的大官,燕靖轩身处江州把持着自己的药材生意,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独木桥不犯阳关道。

    

    如今沈雪停带着引荐帖来,说明燕明陌已经因为结党营私,贪污受贿一事被皇帝盯上了,甚至恐怕整个尚书府都已经被圈禁。否则按照燕明陌的脾气秉性,是断然不可能派沈雪停前来投奔燕府的。

    

    事实上上一世燕靖轩也对此事深感疑虑,甚至主动修书一封询问燕明陌具体情况,但当时燕明陌一家已经被皇帝暗中把控,那封信会落到谁手里,又会被谁回函,可想而知。

    

    于是前世燕府就这样掉进了一个被皇帝早就准备好的陷阱之中,没有怀疑沈雪停身份,相反还热情款待于他,最后又因小人陷害,落狱成了阶下囚。

    

    燕韶闭了闭眼。

    

    上一世,一切事情都发生的太过凑巧,令人猝不及防。

    

    燕明陌贪污银两数额巨大,证据确凿,辩无可辩。燕靖轩又因为做了药材生意赚的盆钵盈满,富可敌国,药材生意做的太广,几乎掌握了整个江南的经济命脉。于是这兄弟俩手中财富可抵大殷半壁江山,怎能不引来皇帝警惕觊觎?

    

    燕靖轩又恰好牵扯进军需药品造假一案,更是给了皇帝充足机会和理由。

    

    于是金银财宝全部变成了刺向自己的毒箭,精致府邸化身为埋葬燕氏一族的坟墓。

    

    前世的燕靖轩一家,实在是不得不死。

    

    而他重生的时机,又不足以让他为燕明陌之境遇奔波转圜。

    

    便只能尽力一试,保住燕靖轩一家才是要紧事。

    

    眼波流转,燕韶像是全然不知沈雪停真正来意,信了他一派胡言,面上带着笑意,躬身行礼:“方才不识沈公子,有失敬意。在下燕韶,字北行,公子可唤我北行。”

    

    沈雪停敛眸行礼,显然是世家贵族养成的礼仪,行动举止浑然天成一身贵气,找不出丝毫差错。

    

    燕韶含笑看他,又唤了燕嘉宝和燕幼玉前来,为沈雪停介绍:“这是舍弟燕嘉宝和舍妹燕幼玉。”

    

    燕嘉宝和燕幼玉大方开朗的和他打招呼。

    

    沈雪停看到这两人时眼眸微闪:“令弟令妹是龙凤胎?”

    

    “的确如此。”燕韶很亲热的跟他并排走着,“很像,对不对?”

    

    沈雪停颔首,的确是很像。燕韶的弟弟妹妹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小小的少年少女眉眼轮廓都已长成,俱是杏眼琼鼻,十分灵动好看。

    

    ……但和燕韶的明艳张扬却截然不同。

    

    燕韶的美貌太过嚣张,几乎到了一种锐利逼人的地步,相比之下燕幼玉和燕嘉宝姐弟就要逊色不少,甚至细看起来眉眼五官和燕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

    

    这使沈雪停不由得想到了刚到江州时听到的街坊传言。

    

    那些人都说燕韶并非燕家亲生骨肉,而是燕老爷上京进贡药材时于雪林中拾得,只不过在家里养了十几年,权当自己的亲生儿子来养,一点儿都没有亏待他。

    

    甚至在燕嘉宝出生之后,也依然保留着燕韶嫡长子的身份,对燕韶也是十分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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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人似玉第七章 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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