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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天气晴朗,阳光绚灿,沈公子初来乍到,对江州也不甚熟悉,想来闷在屋里着实无聊。”沈雪停晨起开窗,便看见窗外雪花缀满枝头般晶莹洁的玉兰树上,有银袍少年自树梢垂着如水眼眸,朝他丢了一颗鸡头米,笑的风流灿烂,“不知道燕某有没有这个荣幸能邀请沈公子乘兴同游呢?”

    

    日光懒困,晨色熹微。燕韶如画中璧人,潋滟生姿,黯淡了满城春和景明。

    

    沈雪停手心微润,握着那颗鸡头米,不由自主将窗子开的更大了些,花香鸟语和着微甜的空气柔柔渡进屋里,吹的人心旷神怡。

    

    燕韶看他如此,便眼疾手快的撑着窗子跳了进去,沈雪停没料到他这般举动,吓了一小跳,

    

    一双猫儿眼瞪得圆圆的,下意识向后退一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幸亏燕韶及时扶住他,炙热大手轻轻拂过他腰侧,顺势将人按坐在梳洗台前的椅子上,从镜子里闷笑着看他。

    

    “从京城来的贵公子,原来跟只猫儿似的,这么不禁吓啊?”

    

    沈雪停坐在椅子上,能感受到燕韶笑的胸腔都在震动,羞窘之下埋下头去,耳朵发烫,娇艳欲滴。

    

    从燕韶的角度看,如红梅映雪,好一幅人间美景。

    

    于是喉结滚动,眼神渐暗。

    

    但燕韶到底忍住了那股子蠢蠢欲动的孟浪,只无事发生般揉了揉沈雪停散落在肩头的如墨长发:“怎么没梳头?”

    

    原是沈雪停听到外面有人敲窗,起的有些急,只将一身浅色中衣的腰间系带匆匆一系,便披头散发的疾步过去。

    

    他甚至还赤着雪白的脚,脚踝清瘦,上面绑着一根红线,因着怕凉的缘故虚虚的踩在地上,乌发雪肤,唇红齿白,乍一看上去像个从天上降落的单纯仙子,不谙人间世事烟火。

    

    “原来如此。”燕韶听了他的解释,点点头,故意打趣他,“所以沈公子是听得我来,着急见我,便如此不管不顾,连仪态也不在乎了?”

    

    他分明是在玩笑。

    

    沈雪停却心底发热,讷讷道:“是不太会梳头……”

    

    燕韶便了然了,心想,大概是因为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从小就有人伺候着,所以这等事情不用自己亲自动手。

    

    也无妨。

    

    “我帮你便是。”燕韶拿起了一旁的檀香木篦梳。

    

    “不,不用了……”沈雪停磕磕绊绊,莫名紧张,他上人家家里做客,怎么能让主人给他梳头?

    

    不合适的。

    

    燕韶却不由分说的去用篦梳蘸了一旁铜盆里的篦发水。那篦发水清凉剔透,里面还飘着几片艳红的玫瑰花瓣。在发上一梳,便是满头花香。

    

    沈雪停闻到这香味,似是觉得特别,便多看了两眼。燕韶看出他好奇,悠悠道:“这是我娘亲自调制的篦发水,加了皂角,艾叶,白檀香,何首乌等几味中药,又用茉莉,栀子调香,可以除湿驱寒,润发乌发。幼时我爹走南闯北招揽生意,多忧多思难免银发早生,我娘便用这篦发水为我爹篦发,效果还不错。”

    

    沈雪停便道:“看来令尊令堂情深意笃。”语中隐有羡慕之意。

    

    燕韶在谈及家人时眸色温和许多:“的确如此。”

    

    又道:“我从小就爱美,特别是一头乌发更是喜欢的不行,谁都碰不得。天天用这篦发水自己给自己梳头发,有时候还被燕幼玉笑话精致的像个小女孩儿也浑不在意。”

    

    沈雪停忍不住抿唇微笑。

    

    燕韶看他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沈雪停自镜中看着燕韶给自己篦发,燕韶应当是常年习武的,手上有着因握刀剑而生的薄薄的茧。此时灵巧冷白长指从乌黑发间掠过,二者缠绕在一起,平白无故生出了几分缱绻动人。

    

    沈雪停便忽的想起两句诗。

    

    长发为君留,散发待君束。

    

    白绫细衫轻,犹羞动晓镜。

    

    这时他才惊觉这样的举动似乎是太亲密暧昧了,尤其是在两个男子之间。但看燕韶好像不以为意,做的再自然而然不过,他又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燕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此时只专心手下动作,手指灵巧翻飞,在沈雪停绸缎般光滑的发间不断穿梭,轻轻松松的便把细密长发梳顺,又用玉冠束成一个发髻,插上玉簪。一个风流俊俏的富贵公子便映入眼帘。

    

    “好了。”燕韶拍拍手,“看看怎么样?”

    

    沈雪停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都觉得自己陌生了不少,燕韶给他梳的发髻大概是江州男子盛行的一种,半束半披,后面还缀着两条小辫子,尾端用紫玉扣着,不仅好看,还有些……俏皮。

    

    再换上一身簇新的梅花暗纹箭袖劲装,沈雪停站在那里倒真像在江州城里长大的俊俏公子了。

    

    燕韶显然对自己的劳动成果非常满意,笑道,“走吧,我带你出去玩去。”

    

    燕韶说去玩,就真的是纯粹去玩,没有半分虚言。由于江州城人流如织,摩肩接踵,若是乘坐马车,肯定是不方便的,两个人便一路步行,到了城中最有名的青玉江前。

    

    青玉江碧水晶莹,水天一色。美景浑然天成。其上泛着有各种装饰华美的船舟,在上面游玩的大多是富家子弟和小姐们。燕韶在江州显然非常出名,只是站在岸边,便有许多来来往往的少爷小姐和他打招呼。

    

    沈雪停眼瞅着燕韶只在岸边站了须臾便被人不断的唤着‘七郎’,忍不住好奇问道:“他们为何都喊你七郎?”

    

    燕韶一招手,便有船家划着船在岸边靠下。燕韶一边扶他上船一边说:“因为我在燕氏一族此辈的男子中排行第七啊。”

    

    沈雪停听到“燕氏一族”四个字时不由自主便想起了远在京城中的户部尚书,同样也想起了自己来到江州城的真正目的,心中不由得往下沉了沉,似乎有什么愉悦的心情被打破了似的,压抑着,沉闷着抬不起来。

    

    船家黑衣红巾,嘴里哼起咿咿呀呀的江南小调,掺杂着船桨划水的声响,摇头晃脑的将小船荡出去。

    

    河岸两边长着大片大片的雪白芦苇,燕韶手里空着,觉得无聊,便随手拔起一根,掐头去尾,稍加修整,一支简易芦笛便做好了,他放在唇边缓缓渡气,悠扬婉转的曲调便和着歌声响起,相得益彰,浑然一体。

    

    船家一手划着桨,另一只因常年握桨而布满老茧的手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回头笑道:“公子倒是手巧,这芦笛看着简单,做起来却是不太容易哩!想来公子是江州人吧?”

    

    半遮半掩的船帘被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掀开,露出一张明艳含笑的脸。

    

    “多谢船家夸奖,在下正是江州人。”

    

    沈雪停常年在京城生活,如此长时间坐船倒是不常有,如今只瞧见窗外山水明丽,钟灵毓秀,特别是青玉江中的水宛若整块碧玉,玲珑剔透,非比寻常,便觉心中烦闷仿佛消散了些许,唇角微扬。

    

    “沈公子晕船吗?”燕韶盯着他问了一句。

    

    “尚可,”沈雪停道,“可以忍受。”

    

    船桨拨着碧水,很快到了前方一处大桥。沈雪停看那大桥通体雪白,雕刻精致,上面走着的大多是成双入对的青年男女,忍不住目露好奇之色,频频张望。

    

    船家看他如此张头望脑,忍不住笑道:“这位公子应该就不是江州人了吧?这座桥在我们这里很出名的,它唤作情人桥,传说在上面走过的男男女女都能够得到月老的祝福,赐上一根红线把他们绑在一起,便能一生一世不分离,因着这个传说,许多热恋之中的情人是必然要在那上面走一遭的。”

    

    沈雪停自小家教严苛,管教森严,又有一个刻板守礼的丞相爹,几乎整天闷在府里读书,对这种风月之事知之甚少,因此乍一听闻此种传言便来了些兴致:“果真如此灵验吗?在上面走过一次便真能一世恩爱,两不相疑?”

    

    “反正老夫在此摆渡三十几年,凡是认识的男女只要在上面走过一遭的,最后都和和美美修成正果了,可见此桥还是有它的灵验之处的,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相信了。”船家说着,又笑着指了指坐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言的燕韶,“这位公子是江州本地人,如此俊美倜傥,想来也有相好的小娘子,不信你问问他,若是他们也在这桥上走过,是不是也要好事将近了?”

    

    沈雪停听闻此言,下意识蹙了眉。心里不知怎的忽然有些不舒服,但他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只好看向一直在那里坐着没说话的燕韶,目光中含着询问之意。

    

    燕韶平时面上总是带着笑的,然而此时察觉到船家和沈雪停的注视,却神色淡淡,无甚笑意。

    

    船家还以为他没听见方才对话,又问一遍:“公子可有相好的姑娘?若是从这桥上走过,想来也有情人终成眷属了吧?”

    

    燕韶目光扫过船家,最后缓缓落到聚精会神盯着他似乎在等着一个答案的沈雪停身上,终于开了口。

    

    “有过。”他简略道,嗓音平直,无甚起伏,“只是最后结局不太好。”

    

    “一个伤痕累累,一个撒手人寰。”

由于篇幅限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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枕边人似玉第十章 为君绾青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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