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发冷,更是忍不住发抖。
他会捏死她,他兴许真的会捏死她!在他面前,她不过是只蝼蚁罢了。
她不敢再言,死死垂着头。
头顶传来他的一道冷哼,声音夹杂着比方才还增了一分的冷气,令她再度心生畏惧,差点就要像以前在姚府那样,跪地求饶。
随即,那只被他握在掌心的手瞬时一拉,她身子再度被他拉着往前。
此番,他步伐极大,步速甚快,毫无照顾她之意,她唯有小跑着跟上,才不至于被他拉着绊倒在地,从而被他拖走。
不多时,她便被他带至一方竹林,林中散着星星点点的暖阳斑点,枝摇影动,气氛静谧清幽。只不过,林中荒芜一人,静得有些森冷,令凤兮心头开始狂跳起来。
他带她到这里来,究竟要做何?
一想到这儿,心头也开始紧张毛躁,发着颤,两眼也极为小心的往林子周围打探,生怕这林子里会突然窜出什么东西来撕咬她,就如那日在姚府的狗舍,会有只猎狗冲她咬来。
片刻,他拉着她驻了足。
她忙站定,努力克制着心底狂跳抬眼望他,随即,他却是回转了身形,一双精致的墨目朝她凝来,那里面残卷着几丝冷气与风云,似是要将她彻底卷入,然后,天旋地转,万劫不复。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的琴棋书画,可有进步?”半晌,他低低的问,嗓音有些悠远低沉,含着几分漠然,但即便如此,他嗓音磁性清透,却是令人耳心一震,心生贴合亲柔之意。
只不过,凤兮此际对他的嗓音未有丝毫的触动,仅是满心满腹的紧张,低低垂眸,道:“不,不知道可有进步。”说着,努力的克制住微颤的嗓音,继续补道:“但是,但是应该进步了一点。我,我每天都很认真的在学。”
“琴棋书画中,仅需精通一门便可,你如今最擅长什么?”
“应,应该是琴。”她诺诺的回着。
琴棋书画四门,她稍稍拿手一点的的确只有琴了。
她脑袋笨,棋和书着实令她头疼,即便努力的学,明堂主对她也有过赞赏,但她仍是觉得不够。只因明堂主是个好人,即便她连连出错,他也会温声安慰。另外,若论作画,那更不是她的强项。她以前从未拿过笔,到这苍月宫苦心练笔练作画也练了许久,虽然明堂主不说,但她却知晓,她画的那些东西,实在是……
“你喜欢学琴?”这时,头顶传来漠然悠远的嗓音,仿佛是随意而言,带着几分毫不隐藏的冷意。
凤兮极其小心的抬眸望了他一眼,目光触及到了他面上的冷色,心头又是一紧。
她知晓的,他还在不悦。此际的她就如他面前的蝼蚁,所有的瑟缩与畏惧全被他观得一清二楚。想到这些,心底仍旧黯然失落,她,无论是以前的姚七月,还是如今的凤兮,都不讨人喜。
“不是,只因为学琴,仅需记得指法和音律,这个要稍稍简单一点。”她道。
“哼,是因为这个不太费脑子吧?”他一语道来,直戳她心口。
她无言以对,只得如实点头。
他一阵冷笑,笑得她脸色微发白。
她僵立在原地,就如一颗碎石,那渺小如尘埃的感觉,再度让她体会到什么是畏惧,什么是渺小,什么才是身不由己,什么才是命如蝼蚁,别人的一个眼神,就能将她揉碎在地底。
此际的夜流暄,精致的冷目将她瑟缩紧张的模样扫视了几眼,便两掌一击,仅是眨眼间,便有几名黑衣劲装男子腾空而来,并纷纷恭敬的跪在了他的面前,刻板恭敬的道:“参见主上!”
凤兮被这突来的阵状有些吓住,在那几名黑衣人突然出现之际,便本能的往夜流暄身后一躲。
夜流暄并未理会她,却也未松开她的手,淡目朝面前几名黑衣人一扫,便道:“摆桌,布琴!”
黑衣人们忙应了一声,纷纷飞身而离去。不多时,他们去而复返,利落的在夜流暄面前摆了一张矮桌,桌上摆有冒着热气的茶,桌旁有精致的红木小凳,而这矮桌对面不远处,也安置了一张矮桌与小凳,只是那桌上,却摆放着一把暗红的七弦琴。
凤兮错愕的望着这一切,目光朝那矮桌与七弦琴一一扫视,最后又落在了那几名黑衣人迅速飞身离去的方向,半晌才回过神来,只稍稍将身子从夜流暄身后挪出,小心翼翼的问:“这,这是要做何?”
“坐对面去弹琴!”他却是突然放开了她的手,出口的嗓音,随意翩然中依旧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冷。
凤兮神色一颤,点点头,随即忙小跑至对面不远处的矮桌后坐下,待见夜流暄极为清雅的撩袍子坐在她对面的矮桌后时,她努力的按捺神色,忐忑的问:“你,你要我弹哪支曲子?”
“弹你拿手的!”他嗓音极淡,精致面容的面色也是兴致缺缺,仿佛在言及一件毫不关己的事。
凤兮怔了怔,默了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在探指于琴弦,奏了一曲她弹过多遍的‘战鼓’。
不得不说,教她的明堂主乃男子,虽是个半百老头,却文武双修,的确令她佩服。只不过,他毕竟是男子,平日也不喜女儿家的闺怨或是情浓的曲子,是以教她奏琴,多半教的是一些气势浑厚激昂的曲子。
这首‘战鼓’,是她所学的第一首曲子,加之多次弹及,因而最是熟悉。
她目光紧紧凝在琴弦,指头也是小心的滑动,心底盈满谨慎之意,生怕弹错半个调子。
然而,一曲‘战鼓’终了,对面的白衣少年却是毫未抬眸,连半个眼神都未朝她使来,仅是纤细的指尖优雅的摩挲着茶杯,漠然的吐了二字:“重弹!”
她惊了一下,心头更是发紧。
与他几月不见,今日好不容易见着了,他给她的不过是半刻的好言以待,随后便是冷漠疏离,如同从来不曾与她贴近过一般。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竟会让他变脸,但无论如何,他说的话,她不敢违背。
她按捺心神,努力的再度弹奏,然而一曲终了,依旧得他漫不经心的二字:“重弹!”
再度闻得这二字,她眸光一黯,心头不免仓惶。
他,可是在嫌她弹得不好?这该如何,她已经很努力的在弹,且半个调子未错,难道他觉得难听?
她鼓着勇气,继续遵循他的话弹奏,只不过这次,饶是外面平静,但心底的紧张与挣扎却是莫名的疯涨,以致弹至中途,她指尖错位,突然间弹错了一个音,霎时令琴声显得刺耳而又突兀。
对面白衣少年眉头皱了起来,本是带着冷意与漠然的面容显得阴沉。
凤兮慌张的望他一眼,随即眸光骤然不稳,连带脸色都霎时间惨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