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逸楠很快就放下筷子,涂南没多时也跟着放下了筷子,只有向北像个不懂人情世态的傻子,大口大口的咀嚼着糖醋排骨。
“时候不早了,南哥,我先走了。”程逸楠大概是看不惯向北这副八辈子没吃过肉的做派,只跟涂南打了个招呼就走,涂南起身去送,向北还坐在餐桌前跟那盘糖醋排骨较劲。涂南回来的时候看见向北还在吃,顿时就一阵说不上来的烦闷,三步两步上前去就把他的筷子夺下来扔了出去。
向北刚刚把最后一块排骨放进嘴里,他也不恼,低头自顾自的收拾碗筷。涂南见他这不声不响的态度越发火大,大手一挥,盘子全部被他掀落,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向北嘴里还含着一块排骨,鼓鼓囊囊的,抬起头来无声的看着涂南,他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涂南发那么大的火。然而,他的眼神在涂南眼里却成了(你在无理取闹些什么?),涂南也不说话,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吭哧吭哧的喘息着,像是气得不轻。
向北弯腰把嘴里的骨头吐进垃圾桶里,去厨房拿了工具出来,蹲在地上捡碎瓷片,突然毫无预兆的说了一句:“对不起。”
涂南愣了一下,然后突然一脚踹在向北的肩膀上,这一脚的力道不轻,向北被踹得往后跌坐在地,手里还握着一块碎瓷片,落地的时候尖利的碎瓷片扎进了他的手掌心里,手心里剧烈的疼痛让他本就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
“你是不是犯贱?”涂南怒不可遏的叉腰在原地转着圈,冲他大吼道:“你说你是不是贱?”
向北眼神木然的看着暴怒的男人,自始至终他都是似懂非懂的,他大概知道涂南冲他发火是因为程逸楠,可他又不太确定。
向北心想:是的,我就是犯贱,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的,我都贱了十几年了啊,十几年的顽疾,也不能指望它一朝一夕就能痊愈啊,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吧。
“解气了吗?”向北没什么表情的正了正身体,一副任打任骂的样子。
“你……”涂南眼角的余光扫到向北鲜血淋漓的左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无意识的伸出手去,向北以为他还要动手,下意识仰起头,闭上了眼睛。
向北等了一会儿,意料中的巴掌没落下来,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只看到涂南愤怒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门被大力甩上的声音让向北的睫毛跟着颤了颤。
向北无奈的扯了扯嘴角,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去厨房打开水龙头冲洗手掌心里的伤口,洗干净后随意的用纱布缠了几圈就去收拾残局了。
涂南没有回来,向北睁着眼睛久久无法入睡,床畔是空的,心里也是空的,他从来都是一个人。有冷风灌进被子里来,向北有点冷,把自己卷缩成一团还是觉得冷,冷就冷吧,又不是有人疼,矫情什么呢?
向北迷迷瞪瞪的时候忍不住想涂南去了哪里,现在在干什么,怀里又有谁。想着想着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向北尽量让自己不要哭,咬住被子也抑制不了呜咽声从被子里传出来。
涂南,我好疼啊……怎么办?
涂南,我快坚持不下去了……
你会不会很高兴?
——
向北一夜昏昏沉沉的没怎么合眼,准时准点的起床,洗漱好准备去给涂南买早餐,看到门口涂南的拖鞋时才突然惊觉,涂南走了,用不着他去买早餐了。
向北去了厨房,随便煮了点白粥,配上一包超市里送的榨菜解决早餐问题。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粥滚烫滚烫的,他用勺子慢慢的搅拌着,静待粥凉。
粥还没凉,他先等到了钥匙转动门锁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向北下意识抬起头看去。门被推开,一双长腿迈进来,只一眼向北就知道来人不是涂南。
向北目光往上抬了抬,对上了程逸楠的目光,向北倒是也不意外,低下头去自顾自的喝粥。
从前向北在程逸楠面前是抬不起头来的,因为从前的程逸楠就是九天之上那一轮明月,清清冷冷的站在那里俯视着众生,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把他小心翼翼的捧在手心里,他一身的光环让向北每每对上他都会觉得自惭形秽。他一直觉得所有人都喜欢程逸楠是理所当然的,程逸楠看不起他是理所当然的,程逸楠的那群朋友看不起他也是理所应当的,所以那些羞辱,那些难堪他都照单全收了。
然而,当他目睹程逸楠衣衫不整的跪在涂南脚下的时候,向北只觉得无比的讽刺,不是高不可攀,贵不可言吗?不是看不起他吗?不是觉得他下贱吗?可程逸楠还不是跟他做着同样一件肮脏的事,又能高贵到哪里去?
一双熟悉的拖鞋映入向北低垂的眼眸中,向北喝粥的动作顿了一秒。程逸楠把向北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扫了一眼餐桌上的白粥和榨菜一眼,嘴角轻蔑的勾了勾,他说:“你比当年更不要脸了。”
“年纪大了,脸皮自然是会随着年龄增长变厚实的。”向北头也没抬,他觉得嘴里白粥味道没滋没味的,于是夹了一筷子榨菜进嘴里,边咀嚼边说:“程少如今的脸皮不也比以前厚了不少吗?”
“你不仅脸皮厚了,嘴上功夫也厉害了。”程逸楠还是那般神仙模样,自上而下的俯视着他,但说出来的话里却满满的全是嫉妒之意:“看来这些年跟在南哥身边收获不小啊。”
“那可不……”向北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这些年光练嘴上功夫都不知道花了多少个日夜。”
“如今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可见胆子也大了不少。”程逸楠表情阴沉沉的打量着向北,忽而勾起了嘴角:“可惜,不管你嘴上功夫如何了得,南哥都看不上你。”
“他看不上我不也跟我在一起三年了吗?”向北咧开嘴笑,笑得近乎恶劣。
“南哥说了,让你从这里滚出去。”程逸楠修养极好,即便是被人踩到了痛脚,痛得要死也能握紧拳头,面带微笑。
向北目光看向窗外面雾霭茫茫的天,轻声道:“这话让他自己来说。”
“他已经恶心透了你,我劝你识相一点。”程逸楠提高了声音,语气很不屑,但向北感觉他的那层好看的皮囊就快撕破了。
“既然恶心透了我,就让他自己来说,否则我会纠缠他一辈子,反正恶心的又不是我。”向北目光里透着某种决绝,盯着程逸楠不闪不避。
“真是十年如一日的不要脸。”程逸楠握紧了拳头,脸色也越发难看了,看上去很想一拳打碎向北的脑袋的样子。
“我这种人跟程少您肯定没法比。”向北对于这样的谩骂十年前就免疫了,他淡定的抽纸擦了擦嘴:“想让我滚很简单,只要涂南一句话,所以不劳您费心劳神的来教训我这么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您别跌了份儿。”
程逸楠没在向北这里讨到便宜,憋了一肚子气走的,一路上他握紧的拳头都没松开过,他只离开了三年,回来后一切都变了,不仅涂南不爱他了,就连他从没放在眼里的向北都敢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倒是要看看涂南对向北有几分真心,向北十几年的感情换来的又会是什么。
不管如何,他都不可能让这两个人如愿以偿的,涂南是他的,谁都抢不走,更别说那个什么都不是的下等人。只要给他一点时间,他相信他能让涂南的心重新回到他身边,而现在要做的就是让那只缠着涂南的臭苍蝇从涂南身边滚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