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南轻轻的推开他,表情和声音都很温煦,眼神里却没有多少波澜。
“南哥,我很后悔,我错了,你原谅我吧。”程逸楠哭了:“现在向北也走了,我回来了,我们之间没有障碍了,我们复合吧。”
“哼……”一提到向北,涂南冷笑一声:“你真以为他舍得离开我?不过是小家子气吃飞醋罢了,过两天没人搭理他,他就自己夹着尾巴回来了。”
涂南随手捡起掉落在地毯上的一张银行卡,在手里晃了晃:“什么还我学费,跟我两清了,就他那点工资他还得清吗?”
程逸楠泪眼朦胧的看着涂南,涂南提到向北时那飞扬的神情刺伤了他的眼睛,涂南居然会因为向北吃他的醋感到高兴,这叫他怎么甘心?他口口声声不爱向北,可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因为那个人,语言能骗人,但行为总骗不了人吧。
“好啦,不提那些不开心的,你再睡会儿,我回家取东西。”
“南哥,你就这么笃定他一定会回来?”程逸楠见示弱没有用,也就收起了心思,他在心里发誓,向北给他的羞辱总有一天他会加倍还回去。
“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赶都赶不走,要真想走早就走了。”涂南拍拍他的肩膀:“否提他,糟心。等我这次出差回来再收拾他。”
然而,涂南却不知,他这次出差回来后就再也见不到那个总是跟在他的身后唯唯诺诺的向北了。
那天晚上向北又收到一组照片,照片内容可以用不堪入目来形容,照片里的主角,一个的脸被打了马赛克,一个自然是涂南了。
向北看着照片几乎笑出声来,程逸楠啊程逸楠,你也不过如此嘛,这么拙劣的手段都用得出来,也不想想这种照片他都存了满了好几个硬盘了,也不过是又换了一个艳照门主角,没想到他跟那些人一样下作,以前还真是高看他了。
什么白月光?不过跟他一样,为了一个男人自甘下贱罢了。
向北既然决定了开始新的生活,那就是真的要放下涂南了,哪怕疼得像剥皮抽筋,他也会忍着痛对自己举起屠刀。
所以,他换了新的号码,拉黑了和涂南有关的所有人,在这个小公司的默默无闻的做一个平凡的打工族,再不对谁动心,再不奢求爱情,就这样孤独终老也不错。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不管躲在哪个角落,还有会有透风的墙,有看不到底的深渊。
向北搬进职工宿舍,置办日用品的时候路过绿植区,看到生机盎然的植物顿住了脚。
“先生,有什么能帮到您的吗?”
理货员小姐姐大概是看他半天没动,以为他不知道怎么选,就主动上前来帮忙。
“我随便看看……”
“那不打扰您了!”说着就准备忙自己的去。
“等等……”
向北对小姐姐笑了笑,在小姐姐准备离去的时候,他突然喊住了她。
“那最角落里像洋葱头一样的那盆植物叫什么名字?”
“这个啊?”小姐姐走到那个不大的盆栽前,“这是风信子,才刚发芽,花期的话要等明年3月份左右。”
“好养吗?”
“挺好养的。”小姐姐介绍道:“我们会送您一份养殖说明,照着说明来养就行了。”
“行,就它吧。”
—— 忘记过去的悲伤,开始崭新的爱。
那盆风信子被他摆放在窗台上,养花说明上写着它的花语。
自从有了这盆花,向北每天都在期待着它的花期,总觉得花期到的时候,他就能把那个人忘了。
天气好像一夜之间就凉了,向北怕冷,每天上下班都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和软和的围巾,脑袋裹得只露出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向北今晚值班,从公司出来时已是深夜,深冬的夜里寒风刺骨的冷,举目四望,整个世界都被深夜里微弱的灯光照得灰蒙蒙的。
深夜里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远处的灯火和车流都成了一面斑斓的背景墙,只有他生于黑暗里,走在黑暗里,光明在远处,与他无关。
在这忙碌的世界中,大部分在深夜里奔波的人图的就是个安居乐业,而向北这些年不求名,不求利,只图那一个人,奈何求之不得。
这些年,向北只顾着围着一个男人打转了,他的喜怒哀乐成了他的喜怒哀乐,所以把自己活得不像个男人。那些男人的野心,上进心,拼搏心,他统统都丢了,甚至连最起码的尊严也丢了。扪心自问,这样的一个男人,谁会看得上呢?
也可能性格所致,向北习惯了安于现状,他所追求的生活不在于多成功,他只想要平淡的生活,最好有个家,冷暖有人知,温饱有人问,可他没有家。
向北看向春江路的那片黑漆漆的巷弄,小时候奶奶经常对他说:“我当初就是在大冬天的夜里捡到的你,你当时啊就被遗弃在春江路的一个黑暗巷弄里,因为头朝着北边儿。所以,少爷就给你取了个名字叫—— 向北。”
“少爷好心收留你,给你衣穿,给你饭吃,还供你上那么好的学校,你知道一年的学费有多少吗?所以啊,你一定要对少爷好,无条件的对少爷好!”
少爷对他很好,他也发过誓要对少爷好,所以他从小就跟在少爷身后,少爷跟人打架了他护着,少爷要打别人他第一个冲上去,少爷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从来百依百顺,他心甘情愿。
后来少爷秦韫华嘲笑,说地主家的傻儿子才喜欢被人叫少爷呢。他们跟秦韫华打了一架,打输了。从那以后少爷就再也不允许叫他少爷了,改成了南哥,因为他说比较霸气。
再后来……
全世界都知道他喜欢他的南哥后,他连南哥也不让叫了,他只能连名带姓的喊他的名字。
——涂南。
从那以后这个名字就刻进了他的骨髓里,想要挖去,必须剥皮抽筋。
奶奶知道后,用鸡毛掸子狠狠的抽了一顿,鸡毛掸子都打坏了,他的后背上鲜血淋漓的,他在鹅卵石上跪了一个晚上,奶奶说:“我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应该让你冻死在那个冬天里,或者让你被野狗撕碎,看你还怎么祸害我家少爷。”
这些年每当向北路过春江路,都不敢在那片巷弄前有片刻停留,因为他仿佛能听到有婴儿的哭啼声,能看见自己被野狗撕碎的画面。
向北快步穿过那片巷弄,走进了春江公园,他的脚步越来越快,那哭泣声就越来越清晰,一声声的,疯狂的往他脑海里钻,似乎想要刺穿他的耳膜,刺穿他的心脏。
‘噗通……’的一声落水声后,哭泣声戛然而止,世界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