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地吃完了中午饭,云朵再次回到房间里面。
水生窝在被子中间熟睡,身子弯起来就像是小虾米一样。云朵替他掖好了被角,确定他短时间内不会醒过来,才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她走进了父亲的房间,江有荣吃完了中午饭,但是还没有躺下来休息,他的手中拿着细细的竹篾,坐在炕上正在编织着什么。
“爹,你歇一会儿吧。”
云朵轻声地对着父亲开口。
他摔伤了腿就该好好地休息,事情回头再做也不晚啊。
“我用竹篾编个蜻蜓给水生。”
江有荣的脸上流露出朴实的笑容,“你小时哭闹,爹爹用竹篾给你编小玩意儿,你拿在手里就不会再哭了。”
“水生一定会很喜欢的。”
她的爹爹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竹蜻蜓的轮廓渐渐地显露了出来。
云朵的目光动容地落在父亲的身上,她和水生真的有一个很好很好的爹爹。
“你把它放到水生的炕头去吧。”
江有荣把编好的竹蜻蜓递到了云朵的手中。
她把这件小玩意放在水生的炕头,等到他睁开眼睛醒来便可以看见。
“爹,我想出去一会儿。”
云朵把竹蜻蜓接了过去然后向父亲开口。
“你要去哪里?”
江有荣随意地询问着女儿。
如今他的腿脚不灵便,再加上续弦的妻子赵冬梅又回了娘家,家中的全部事情都要指望云朵,所以他要问清楚她什么时候能够回来。结果他看着女儿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然后摊开了手心,她的手心里面竟然捧着一大把的铜钱。
“你哪里来的钱?”
江有荣的目光讶异地落在云朵身上。
“是我跟水生在山林里面,遇到的那位打猎的大哥给我的。”
云朵咬着下唇,把方才在药铺门前发生的事情,全部对父亲作了交待。“我们欠了陈叔太多的诊金,他要我筹到了钱,才肯跟我回来医治水生。结果那位大哥恰好经过,他替我付清了诊金。他走了之后,陈叔说这些钱他不能收下,让我自己拿了回来。”
“云朵,真的是难为你了。”
江有荣叹息着摇了摇头,一时间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想把这些钱还给那位大哥。”
云朵抬起了头看着父亲,既然药铺老板没有收下,她很应该把钱归还给谢天阳。
“云朵,这样做是应该的,你就去吧。”
江有荣赞同地点头,“我跟水生爷儿俩在家里会互相照应,你不用着急地赶过来,找到了那位大哥,记得好好地对他说些感激的话。”
“我知道了。”
云朵得到父亲的应允,才举步走出了家门。
虽然知道谢天阳跟他们,是同住在一处村落里面,但她并不知晓具体的位置。他们在药铺的门前相遇,他在离开的时候往着东面的方向走去,于是云朵沿着黄土路一直寻访了过去。
在开春的时节里面,田地里面的杂草,都重新长了出来。
云朵踏着青绿色的草丛走过阡陌,纤巧的身子在野地里面越走越远。
她自幼就生长在乡村,所以尽管田间的小路弯弯曲曲如同羊肠,但是仍然没有阻碍住她的脚步。她的耳畔听到了从山林中传来的,布谷鸟不断鸣咕的声音,它们在四处地寻找着同伴。
东风解冻的“立春”已经过去了。
而草木萌动、鸿雁折返的“雨水”正在来临。
然后紧接着下去,便是桃花初开,黄莺啼鸣的“惊蛰”,一年的二十四个节气轮换,而乡野间才了蚕桑又插秧,根本就不会有闲得下来的日子。平常因为要看管水生,所以云朵极少会离开家门,走路到很远的地方去。她的手心里面渗出了薄薄的汗意,座落在村子东面的屋舍,才终于出现在她的眼前。
田野间的草木茂盛,稻田里面的水色与天光交相辉映,满眼亮白。在青翠的山林掩映之下,零星地散落着青砖灰瓦的房屋。她在岔路口的位置停下了脚步,这么多的房子到底哪间,才是她想要寻访的那个男人居住的地方?
“姑娘,你找人吗?”
赶牛的大叔迎面地走过来。
他上下地打量着云朵,然后开口向她询问。
“是的。”
云朵的耳根微微地烧烫了起来。
她独自离开了家门,前来寻访陌生的男人,或许是太过唐突了。
“你找谁啊?”
赶牛的大叔好笑地看着她。
如此神情羞怯的小姑娘,娇嫩得就像是田间刚刚长出来的豌豆花一样,如果不是她连路都不认得,他还会以为她是前来私会情郎。她站在路口上面左右犹豫,他看在眼里才会热心地开口询问。
“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云朵难为情地垂下了眼睛,“他的个子长得很高大,平常会在山林里面打猎,不怎么爱跟人说话的。”
“你去山坡上面的茅草房找找吧。”
再度打量了云朵几眼,大叔才赶着牛离开。
“好的。”
云朵目送着大叔走远。
在同村人的眼中,谢天阳并不是什么性情和善的人,他们甚至传言他在山林里面打过老虎饮过狼血,所以云朵明白赶牛的大叔,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光打量她。她的心里面有股难受的滋味的涌了上来,他在山林里面收留了她和弟弟,又替她付清了药铺老板的诊金,明明是那样善心的好男人,但是村子里面的人都误解了他。
大叔给云朵指出了茅草房的方向。
在堆满了石头的山坡上面,孤伶伶地修筑着简朴的草房。
站在云朵所身处的路口,能够看到的就只有房子的侧背面。坑坑洼洼的土路延伸开去,草房就在尽头的地方。房子最多只修建了两三年的时间,屋顶还没有像别处的人家那样,长出来青绿色的苔藓。
在茅草房前面的空地上,栽种着一株很老的槐树。
虽然赶牛的大叔只是很随意地给她指路,但是云朵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第一眼,便确信谢天阳会住在这个地方。他不爱跟别人交往,就连住的房子也是单独地,修建在不靠人家的地方。
谢天阳给她的那把铜钱,她用帕子裹紧了攥在手心里面。
马上就要再次见到,那个身材高大挺拔的男人,她轻轻地咬了咬下唇,然后才举步向着茅草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