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日子又迎来了梅雨季节，我自幼身染肺疾，每到阴雨天气都会咳嗽不止，彻夜难眠。
半个月来断断续续地下了七八日阵雨，连空气都是潮湿的，实在给我折腾得够呛，我终日疲惫不堪，每一处关节都酸痛无力。
幸好荀岳对我无微不至，包揽了家中所有活，又替我煎药熬药，为我端茶倒水，有他在身边细心照顾，除去沐浴和如厕之外，我几乎不需下床，只管躺在床上休息。
“许公子，来吃饭了。”正想起荀岳的时候他便端着碗进屋了，贤良淑德的模样像是别人家温顺的媳妇，哪还有魔教教主的样子。
只是他容颜绝美，气质脱俗，怎么看都没有烟火气。
“我第一次熬汤，不知道味道怎么样。”说完已经在床沿坐下，又来扶我起身，立了枕头放在背后让我靠着，当真是体贴周到。
待我坐得舒舒服服了，他便准备喂我，大概是怕刚出锅的汤太热，崴起来轻轻吹凉后，才把勺子递到我嘴边，柔声道：“我知道你平日口味清淡，但最近天气不好，你身子虚，需要补补，我下山买了只鸡，给你熬了鸡汤，快尝尝。”
自从我卧病在床以来，这样被喂饭喂药已经司空见惯，我很自然地探过头去，以口去接。
“味道真好。”咽下之后我发自真心地赞，鸡汤无论怎么熬都难掩油腻口感，可是荀岳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它弄得清爽可口，润而不油，香而不腻，实在难得。
“你喜欢就好，多喝点。”他听了很高兴，又崴了一勺喂我。
这个人似乎做什么事情都很有天赋，烧菜做饭是来云山之后才学会的，手艺却比我和师父强出很多，我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喂我吹凉每勺鸡汤，忍不住微微一笑：“我这个做大夫的反倒让病人日日照顾，说来真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些日子我已经习惯照顾你了。”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喂我，动作不急不缓，但是时不时会望我一眼，似在观察我的脸色，直到碗中见底，才再轻启樱唇，“许公子，你到底得了什么病？我实在不忍看你这样谪仙般的人物受病魔折磨，我的内力深厚，能否为你做什么？”
他的真挚关怀犹如流入我心间的暖泉，我让他先放下汤碗，迎上他清澈明亮的双眸，将身体状况和龙仙花的事情说与他听。
他与我四目相对，静静地聆听我叙述身世，眸子里缓缓浮现出难以察觉的担忧和疼惜。随着我说的越来越多，他的面色越来越沉，到最后整张脸上结了一层冰霜，让人看着发寒。
直到听我尽数说完，他才再有动静，微微蹙着眉问我：“所以只有龙仙花才能为你续命，而且一年都不能间断，完全没有别的办法？”
“别无他法。”
我的话不留余地，见他如墨的眸子越发黯淡无光，隐忧更重，像是陷入了两难的抉择。
“荀岳。”我望着他轻唤，意有所指，“你是不是很希望不需要龙仙花就能救我性命，你想要龙仙花？”
他随即一愣，又马上回过神来，双手轻缓地搭在我手背上，以如水的目光回应我，神情专注，语气真诚：“龙仙花是稀世珍宝，吃一株能增长好几年的内力，又延年益寿，谁会不想要呢？可那是给你续命的东西，我绝不会觊觎它。”
迟疑不决的目光转瞬间变得坚定不渝，他仿佛在对我保证，也是在对自己保证。
我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浅笑道：“没关系，吃完最后两年我就不用再吃了，往后每年的龙仙花全都给你，助你提升功力。”
如果你等得起。
后面的话被我深埋心中。
他听了又来握我的手，明目张胆地抓着我，我便不太好往回抽了。
“你说真的？”那张浮着冰霜的脸忽然融化，不等我回话便露出温暖真心的笑容：“答应我的可要作数。”
“自然作数。”
他得了我的肯定，笑意更浓：“所以我可以留在云山，每年等那龙仙花开花，你可没理由再赶我走了。”
我心中一紧。
这便是让他转悲为喜的事情么？
“你要一直留在这里？神月教怎么办？”我的确早已看出他不愿离开，也无再赶他之意，可是听他直言要一直待下去，我还是有些迟疑。
他教中该有许多要事处理，我也想早日回归独居的清净日子，说出那句话是别有用意，万没想到被他抓错了重点，当下还郑重其事地向我解释：“三年前，神月教的前任教主荀妄身负重伤，我临危受命，不得已挑起了大梁。可我上任以来做的许多事情荀妄都不满意，前几个月他功夫恢复了，又来插手教中事务。我本早有让位之意，也与他约好，替他做完一件事情就隐退江湖，不过那件事情于公于私我都不能再做，干脆直接将神月教还给他，留在云山照顾你，跟你过与世无争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