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闻照看看钟表，拿起手机给顾超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会被接通，“老顾，赵雨的家属到了没有？”
余凯在一旁被吓了一跳，天知道这小祖宗又想到了什么，吓死个人。
顾超的声音有些模糊，“阿照？你怎么问这事了，家属到了，他们说害怕影响办案所以赶过来的。我把具体的事情都说了，他们说都行，只要不交钱就行，他们已经签字了，正在准备尸检。怎么了吗？”
“先别尸检，老顾，我有事跟刘姐说。”沈闻照顿了顿说道，“麻烦把电话给刘姐。”
顾超没问为什么就把手机递给一旁的刘静，刘静接过手机有些疑惑，“小沈，怎么了，什么事？”
沈闻照叹了口气，“刘姐，我怀疑，当然只是怀疑，赵雨可能被强迫发生过性行为，能不能尸检的时候先做相关的检查？要是是真的话，麻烦让您一个助手出来说一声，我马上到。”
刘静安静地听着沈闻照的话，她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你放心。”
挂断电话之后沈闻照朝余凯点了点头，“老余，我去刘姐那边。”
余凯挥了挥手表示没什么，快点去刘姐那边吧。
沈闻照到了之后和顾超在外面等了一会，顾超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对夫妻说这就是赵雨的舅舅舅妈了。
沈闻照看过去，男人一副憨厚的老实模样，也许是因为不熟悉环境整个人有些不知所措。女人则瞪着一双眼睛到处看，给人一种精明的感觉。
二人平时大概从事劳动活动比较多，男人看样子像个老好人女人看起来很市侩，二人脸上都有略显麻木的神情，沈闻照看着二人推断着，男人在平时的小事上会听女人的，但估计他们家也不会有特别大的大事。文化水平不高，觉得能送赵雨来上大学就很好了，平时压根就不关心赵雨。
他已经很久不用这种推测的方法了，他觉得这样不客观，很容易产生固定印象影响判案，他更喜欢多方面地询问了解之后再下结论。
但事情到了现在这样，似乎也没什么客观的必要了。
沈闻照不想多说什么，同时一贯的乏味涌上心头。
师哥，你看，都是这样的。他笑了笑，都是这样的，有什么不一样呢。
刘静的助手从尸检室里出来，助手小姑娘看到顾超和沈闻照二人后沉默了一会说道：“根据赵雨的处女膜有撕裂的情况推断，之前应该发生了强迫性的性交行为。”
果然……
这事大概是李建华干的，他那句“愿意了吗？”就是在说，他已经跟赵雨发生了关系所以问赵雨答应不答应跟他交往。
但赵雨回答了“不可能”。
之后李建华又给赵雨打了语音电话，那一分钟，他究竟说了什么混账话？
沈闻照知道赵雨的舅舅舅妈已经听到这句话了，他转头去看，二人果然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迷茫表情。
他想过去问赵雨舅舅知不知道他的外甥女死了，是不是松了一口气觉得终于不用养赵雨了，为什么赵雨给他发消息的时候不回，为什么不跟他的外甥女说说话，为什么现在脸上只是手无足措的表情。
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知道说了这些话也没什么用，他并不认为这几句话能起到什么作用，现在最重要的事把案子解决掉，而不是去质问他们。
他坐在二人旁边的凳子上拿出了自己的证件，“我是警察，问你们点事。”
女人看到沈闻照的证件后吓了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带了笑，“警察同志，还有什么事啊？当时那个顾警官都问了我们的了，我们什么时候能走？家里事挺多的。”
男人脸上还是不知所措的样子，女人用胳膊捣了捣他他才反应过来。
沈闻照当没听到女人的话，问道：“你们听到刚才我们在那边说的话了吗？赵雨死之前发生了强迫的性交行为。”
男人和女人对视一眼，二人都有些蔫了，他们点了点头说嗯，听到了。
“你们记不记得赵雨给你们发消息说，她想跟你们说说话？给你们发消息的时候是星期二。”沈闻照看向二人，平淡道，“你们一个压根就没回消息，一个在星期三下午六点回了一句怎么了。但赵雨在星期三下午五点就已经自杀了。”
女人听后沉默了一会，脸上带了不服气的表情，她的声音尖尖的，“同志，你一看就是没吃过苦的大少爷，我们这样的人干活很忙的，干了一天活都累死了，哪还有空回她消息？我们供她读书已经很不错了，你看看哪有舅舅舅妈做到这种程度的？我们还送她上大学咧，还不够？”
“所以，现在觉得浪费了，早知道就不供赵雨上大学了？”沈闻照听了这些话气不打一处来，于是他也没打算客气了，语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都供她上学了，结果自杀了，本来指望她能挣钱报答你们，结果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女人被沈闻照的话刺激到，她瞪起眼睛脸被气红了，她猛地站起来指着他骂：“不对吗？不对吗？我们供她上学，她报答我们不对吗？她凭什么自杀？我们整天干活这么累说什么了吗？我们怎么没有自杀？她就是读了点墨水觉得自己牛了，觉得我们亏欠她了，还聊聊天行吗，我呸！我呸！呸！矫情！这就是矫情！她平时那个样的，见到亲戚都不敢叫，我有她这样的外甥女都觉得丢人，早死了好，将来她工作了更完蛋，没出息的东西！”
“所以，你觉得赵雨自杀是因为什么？”沈闻照看着女人激动的样子，有种无力感，“你觉得赵雨是你说的这种人？”
女人发泄完喘着粗气瞪着沈闻照，脸上的红没有下去，“自杀还能有什么原因，这么点破事，她就是矫情呗，读了点书觉得自己了不起了呗，碰到点破事就要死要活了呗。”
男人把女人拉到凳子上让她坐下，他朝沈闻照点了点头，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可以称为麻木，说话的语气没什么波澜，“警察同志，我媳妇话说重了，别往心里去。我也没想过外甥女会死在我前面，你想说什么，都说吧。”
沈闻照看着这样的表情突然说不出话来。
赵雨本来生活就不算太好，但她一直坚强地挺了过来。物质方面就算了，精神方面她没有朋友，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她被李建华那样对待，她想找个人倾诉，但求救无果，长久以来的崩溃积压，赵雨被压垮了。
“你还记得赵雨给你买的生日礼物吗？”沈闻照朝男人笑了笑，站了起来不打算再待下去，突然问道，“她很希望你能喜欢她送你的礼物，你要是喜欢，就好了。”
你要是喜欢的话，赵雨应该会很开心的吧，你是她的舅舅。
男人突然咬着嘴唇流起眼泪，他用力地压抑着自己的哭声，一旁的女人一边喊着你怎么了一边慌乱地翻着口袋找卫生纸。
沈闻照把一小袋卫生纸递给女人，他看着女人的眼睛笑道：“你应该经历一下赵雨所经历过的事情，看看你会怎么办。”
沈闻照说完后走向不远处正看着这边的顾超，身后是女人尖利的咒骂声。
顾超和吕光听着沈闻照基于赵雨案件的各种线索的推断，二人的脸色越来越差，顾超低声骂着畜生，吕光平时一向正经，此刻也攥紧了拳头骂粗话。
“好，吕光你去年华园调监控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证据来，顺带查一查陈娟和李建华他们家的情况。”顾超听完了安排任务，“阿照你再去李建华家里去套套话，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情况。”
吕光点头说好，他擅长这样的事情，交给他是没问题的。
余凯有一个装在眼镜上的微型摄像头，沈闻照去拿的时候余凯正趴在桌子上睡觉，睡得脸都红了，一副正在梦乡的幸福表情。
沈闻照是个坏人，他走上前碰了碰余凯的咯吱窝，余凯没反应估计是睡熟了，他又推了推余凯，余凯哼哼唧唧地往一边躲。
“老余，给我那个装着微型摄像头的眼镜！”沈闻照没时间跟余凯玩，他继续推余凯，加大音量道，“我要去畜生家里去，我需要道具！”
余凯被沈闻照的双重攻击给吓醒了，他擦着脸上的口水睡眼惺忪地重复着，“畜生家里？你去那里干什么，哦，你要那个眼镜，我给你拿，给你拿。”
余凯翻了一会终于把眼镜给拿了出来，他知道沈闻照会操作也就不啰嗦了，何况操作方法本来就很简单。
沈闻照拿到眼镜后朝余凯道了谢便走，余凯擦擦脸觉得这一觉睡得怪香的。
还没等余凯想清楚沈闻照就又返了回来，他退后一步警惕道：“祖宗，不是说要去畜生家里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余，你看，我现在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李建华绝对就是个畜生。但只是推测，也没什么证据。我去他家里套话为的就是证据，要是他警惕什么也不说就算了，但万一他是个怂包，我一吓他就招了，当时又只有我一个人在场，那不就白搭了，万一他后来又不认账怎么办？”沈闻照一脸认真地解释，“按照规定，最起码得有两个警察在那才能算数，吕光去查监控，你跟我一块去套话，万一成了那不就正好？万一他警惕点嘴巴紧，那就没办法了。老余，我问，你在旁边看着就行。”
余凯听明白了，这小祖宗平时审人有一套，这样是为了有个警察在旁边好作证，于是他表示理解收拾了一番便跟着沈闻照去了警局的停车场。
吕光朝沈闻照挥挥手示意他的位置，也没对余凯的到来表示惊讶。他看着沈闻照脸上戴的眼镜问道：“沈哥，你开车还是我开车？”
“我开车吧。”沈闻照坐在驾驶座上开了警笛，警笛立马发出了急促的声响，“不找点事干我难受。”
吕光坐在副驾驶坐上，他笑道：“以前你跟逸哥一块老是逸哥开车，不过也就你能坐逸哥开的车了，我们这些人都有点怕他。我还以为这次得我开车呢。”
说完之后他抿了抿嘴唇，像是在后悔说出刚才的话，表情一下子就蔫了。
余凯没想到吕光会说出这些话来，他皱了皱眉，看着后视镜里沈闻照的眼睛想打个圆场：“咱这一次去年华园，里边可都是有钱人哈哈。”
沈闻照听到后转方向盘拐弯，没搭话。
年华园近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