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哈尔回到了修复舱，那个奥斯汀曾经压他头发的地方。
周遭的液体换成了乳白的，看起来像牛奶一样。
哈尔忍不住尝了一口，味道也和牛奶差不多。
“呦，它醒了。”一名身穿白大褂，头顶发量一看就很学术的人打开了修复舱的盖子，看着仪器板记录着什么。
闻声，一群人哗啦啦围了上来，七嘴八舌议论着，胆子大的仗着奥斯汀不在场，开始上手摸鱼。
起初，哈尔体会到了新生儿被亲戚们围观的恐怖视角，无数颗脑袋带着猥琐的表情渐渐在修复舱边沿露出。
接着，脑袋旁多出了双手，伴随着“别怕，我就摸摸你。”的诱哄话语，双手们接触到了炸起的鱼鳞，柔软的肚皮，肉嘟嘟的脸颊，顺滑的长发。
“衣服！我刚穿上的衣服！”
“我去！谁刚刚亲了我一口?！还连亲带啃的！”
“别！别扣我鱼鳞，那是我尿尿的地方！！”
“啊！原来哈尔是个弟弟。”一人大声宣告，众人凑近观看证据，将哈尔的挣扎当做打闹，随手拨弄两下，也跟着点头嬉皮笑脸地应和，“哈尔，小弟弟～”
反抗无果的哈尔生无可恋地瘫在修复舱，像是被吹落碾压过的花瓣，认命地躺在泥土里，任由车轮碾过身体，溅起的泥渍掩盖艳丽的色彩。
用手背擦了把刺痛的脸颊，绛红的口脂在手背拉出长线，哈尔沉默，感觉到作为宠物的悲哀。
或者说，作为一个有智慧，有思想的宠物的悲哀。
“系统，我想学星际语。”起码能在这种时候说不。
“好，我教你。”系统承诺，想着刚才的屈辱场景，一身数据开始心疼地拧巴在一起，悄咪咪拉开一个文档，将欺负过哈尔的人一个个扫描进去。
做完这些，护犊子系统仍然觉得不够，看了眼绿油油一片的能量条，小声嘀咕，“我再用一点点，影响也不大。”
偷偷接入那些人的智脑，挖掘出他们不堪的照片和记录，通通发到官方账号上，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开。
“你们在干什么！”尖锐的呵斥声从门口响起，接着是哒哒的高跟鞋声。
“部长！”
刚才还如同饿狼一样围着哈尔的人，收敛獠牙，表情无辜、温顺地占成两排。
高跟鞋带着一溜欢快的哒哒声穿过人群，停在修复舱前，沉默几秒之后，猛然暴起，一个回旋踢，尖细的鞋跟狠狠镶嵌进手上沾有修复液、明显逗弄过哈尔的男生肚子里。
诧异的表情还未流露出来，又听见啪的脆响，女生花掉的口红旁又多了个同样殷红的巴掌印。
“还有谁?”
丹凤眼刀子一样剜过众人，他们左右互看，短暂的眼神接触后怯生生上前一步。
“啪啪啪，哒哒哒。”
手起手落，高跟鞋移动，一溜巴掌印在身后成型。
“你们以为这是实验室里可以随你们逗弄的实验品吗?这是王的宠物！稀缺的人鱼！”
贝拉甩甩发痛的手掌，警告这些忘乎所以的小家伙，后背的布料被小力道地扯动，转头看去，刚刚蔫巴巴，没有一丝活力的小人鱼可怜巴巴看着自己，嘴角下撇，要哭不哭。
看着收回手，将自己浸在修复液里不愿出来的哈尔，本来打算打一顿学生当做惩罚，帮助他们躲过王的怒火的贝拉心头盈满愧疚，“怎么了?不怕哦，他们不敢欺负你。”
一根手指指向躲在队尾，畏首畏尾，时不时带着掩盖不住的恐惧，侧眼查看情况的人，
“打！”
字正腔圆，情绪饱满的星际语在室内回荡。
如果人鱼是个智慧生物，能够学会星际语，它的第一句话不是“主人”，也不是“奥斯汀”，而是血腥暴力，与它形象不符的“打”，贝拉都能想到她学生的惨烈死相。
冷汗瞬间爬满脊背，贝拉佯装怒骂，“我宣布你们被我开除了！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回老家去！”
“剩下人去准备身体检测和智力检测用具，为哈尔检查身体。”
智力检测?这可是个好机会！
哈尔摩拳擦掌准备让这些异世人见识一下地球人的厉害。
接着，一面镜子被搬到修复舱面前。
他手扶修复舱边沿，漫不经心地看过去，接触到镜中的人像，表情瞬间凝滞，眼睛不舍得眨一下，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这就是人鱼吗？！也太美了叭！！
“系统！原来我是个大漂亮！他们那么喜欢我，我好像有亿点点理解了，换我，我也想和自己亲亲，嘿嘿~”
“...”在哈尔颜值方面系统还真的没找到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不过在智商方面，难说，“恕我直言，你要是还表现得像个智障，你可能真的会被他们定义为智障。”
镜子测试，通过观察动物能否认出镜中自己来判断动物智商的一种方法，没想到星际也有，还被应用到哈尔身上。
曾经人类对动物做过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被实施在哈尔身上，在哈尔彻底学会星际语之后，是会被惊奇的发现者送进某个冰冷实验室，尖刀划破皮肤、大脑在福尔马林里沉浮，榨干研究价值后，支离破碎的身体又会被装进瓶瓶罐罐体面地摆在最高级别的博物馆，旁边矗立的板子上密密麻麻写满了介绍信息？
还是会如同那个王所承诺的那样，剥去宠物的身份，跻身于众人之上，手握权利的杖柄，甚至连带着其他正在被压迫、正在痛苦挣扎的智慧生物也一步青云？
隐隐的，一股战栗感涌上来，系统莫名兴奋，某件划时代事件好像开始在眼前铺展开来，而他，将作为辅助者、记录者，默默地参与这一切。
划时代的另一位主人公走出禁闭室，浑身上下透露着暴虐的气息，简单处理血肉模糊的双手，不甚在意地缠上绷带，接通贝拉的汇报视频。
“王。”贝拉手掌出汗，心脏紧缩，害怕大力起伏的胸口泄露自己的心虚。
“嗯。”
奥斯汀冷漠应答，齿列咬紧绷带一端，歪头一拽，将绷带打结，动作慢条斯理，却充满张力，像是在撕扯血肉进食午餐的优雅雄狮。
贝拉暗中调整呼吸，舌尖在干涩的嘴唇扫过，却无济于事，打开资料准备汇报哈尔情况，就听见奥斯汀询问，“哈尔怎么样了？”
“哈尔的手已经完全恢复，精神也不错，和我们玩得也很开心。”
贝拉轻微停顿，紧张地盯着屏幕上的人，大脑高速地分析王的动作和微表情，向下放松的肩膀应该是听到哈尔伤情恢复的放松，表情有一些心虚，生气和难过。
难不成学生们的事被发现了?贝拉琢磨，可是王为什么难过呢?
总不能是因为哈尔和别人玩吃醋了吧?！
这一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贝拉掐灭，唾弃自己怎么能把王想得那么小心眼儿。
奥斯汀盯着手上绷带渗出的血迹看了好久，在贝拉忍不住汇报哈尔一顿吃三碗鱼之前，迟疑地问，
“哈尔想我了吗?有找过我的举动吗?你和哈尔玩得很开心?”
说到最后贝拉竟然听出了奥斯汀想杀人灭口的意味，心里大骂，我靠，你丫还真这么小心眼儿！说针尖大的心眼都是抬举你！
奥斯汀对哈尔有着自己也不清楚的强大占有欲和控制欲，它现在在干什么?它的小脑袋在想什么?它的世界里有没有除我以外的其他人?诸如此类问题，奥斯汀都想知道，甚至想要加以干涉。
奥斯汀认为正常的态度却是吓到了贝拉，冷静下来之后，她发现摆在她面前的可能是送命题。
“哈尔当然想您了。”毕竟他的饭是您亲自安排的，那个饭桶时时刻刻盼着送餐车的到来。
“哈尔也急切地找过您。”因为他觉得今天的鱼不太好吃，含泪只吃了三碗。
“我和哈尔的玩耍只是测试中的合理项目。”这句我可没撒谎，毕竟当时满脑子都是“如果哈尔是智慧生物还会向您告状，我的学生就完了。”
“我就知道这个小家伙离不开我。”奥斯汀眼中泄出一丝笑，随手拨弄绷带的结，叙说自己的安排，“我会向他道歉，并给他相应补偿，毕竟是我弄伤了他。至于见面，过段时间吧，等我手好了之后，我可不想吓到胆小的哈尔。”
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贝拉假笑，“对对，您说的都对。”
“现在汇报一下哈尔检查结果。”
奥斯汀将文档翻到最后，查询综合评价。
一溜的f级之后，写着“身体素质极差，智力水平低等。”
简单来说，是个弱鸡+弱智。
刚舒展开的眉头又开始向中聚集，奥斯汀耐着性子听完贝拉的一条条解说，开始一条条反驳。
“它咬合力很弱吗?它都可以咬开核桃的硬壳。”
“......”
“智力水平低等?用筷子吃饭我只教了一遍他就会了。”
“......”
“所以，这个报告，”
“我想，可能是我记录错误，是我工作的失职。”
“嗯，工作辛苦了。”奥斯汀满意点头。
挂完视频，奥斯汀将缠好的绷带解开，又往伤口上喷了一倍的恢复液，欢快的低哼伴随全程。
想到什么，他的手微顿，“01，播放今天哈尔的录像。”
“好的，主人。”主系统应答，不同角度的监控视频倍速播放。
良好的动态视力让奥斯汀清楚地了解到发生的全部事情，他面色阴沉，一个名字在嘴中反复研磨，
“贝拉?”
不知大难临头的贝拉看着熄灭的智脑屏幕，觉得日了狗了，在强权下她竟然扭曲了自己的学术成果！
辛苦?我看苦苦为哈尔找理由的你才辛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