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李如之的调笑，沈晗山盯着对方的眼睛好半晌都没个反应。
对方没有反应，李如之便也觉得无趣，他挥挥手撤回了身体，摇着脑袋唉声叹气：“你真无趣，要是当真有女子嫁给你，恐怕十之八九也是个守活寡的，难怪你这么久不娶妻了。”
李如之这么说着，看向了沈晗山，却发现沈晗山用探究的视线盯着自己，这么说来，一开始沈晗山好像说过，自己是什么最好人选。
沈晗山的这个视线让李如之感觉他简直就像是在评判自己利用价值。
面对他这样的视线，李如之朝着对方扯出一个笑容——他这最大的价值可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他对自己的脸可是很满意的。
沈晗山看李如之对自己发笑，才慢慢低下脑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我稍后要去见个朋友，你在院子里面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下午去库房里面看看，然后清点下账目和物品，也算是着手院子里面的这些事情了，在找到你家妹妹之前，院子里面大部分事情都要劳烦你打理了，遇上什么麻烦，待我来再定夺，你的声音——我尽量替你找来有没有这方面的教学师父。”
“没问题。”这点小要求，李如之还是做得到的，他点头下意识道：“你身上有伤，记得应酬时候少饮酒少吃肉，误事。”
沈晗山想了想，才答“好。”
后面沈晗山便就带着李如之去库房里面转了圈，沈宅里面仆役不多，经沈晗山介绍，库房的钥匙还有一把是在大嫂周佩春手里管着，除非是逢年过节，平日里是不会打开的。
具体里面的东西则需要自己下午的时候一一对照账本审核过去，本来沈晗山想要叫来几个力气还算是大的仆役来帮李如之忙，但是李如之想到时候若是要与人交流实在麻烦便也就拒绝了，要是不小心暴露了自己是男儿身的事实，得牵扯出不少麻烦。
在吩咐过这些事情之后，沈晗山叮嘱尽量避免与祖母和周佩春起矛盾冲突，才离开了沈府。
看着沈晗山离去的背影，李如之忍不住摇摇头，小声嘟囔了句：“……这也不是我想不起就不起的啊，万一她们找我麻烦怎么办？”
说完后，便也拿着库房的钥匙先回了房间，不知道是不是沈晗山走的时候吩咐了什么，仆役们送午膳也都是放在门口，不会像是祖母和周佩春在场一样，左右侍奉着。
“还算是细心。”李如之评价了句。
用过午膳，小歇了一会儿，他便就拎着钥匙去了库房，脑子里也不由开始想七想八，沈家的环境不错，恐怕库房里面奇珍异宝不会稀少，自己看过的那些账本上的数字都不是小数目，更不用提自己手里面这本算不上薄的库房记录了。
现在这个时候，商户还能够做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个不容易的事情了。
李如之忍不住感叹，用沈晗山给他的那把有些重量的铜钥匙打开了库房里面的大门，伴随着木门发出的嘎吱声，一层灰便就飞了起来，呛得李如之险些没办法呼吸。
他轻咳了几声，摆动手掌扇去眼前漂浮的灰尘才走进了库房里面。
库房的采光并不如各个卧室，唯一的光源便就是在东侧墙面上开了扇檀木窗，平日里面又大多是关着锁上的状态，导致整个房间里面都带着股浓厚的潮湿霉味，再混上驱虫香粉的味道，冲得人头发晕。
在稍微适应些许后，李如之才开始打量起这个库房来。
这个房间实际上并不算大，毕竟商户的宅院一缩再缩，还有人能分出个库房来说已经是不容易。
优先入他眼的是一个巨大的香樟木摆架，贴着墙边则是几座颜色上乘的珊瑚盆栽，摆架上面堆满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锦盒，按照库房记事本上记录的，各个锦盒的颜色不同，里面所摆放的东西也有所不同。
商户之间来往大部分都是金银，也不必要会要物品来赠送交换，这库房多还是逢年过节或者不能以明面送礼的时候才会开一次。
那岂不是丢了都不会被人知道？
李如之挑眉，随手取下一个就在手边的锦盒。
……
沈晗山抵达福鼎楼的时候正是饭点，整个酒楼的一层都格外吵嚷，门口正在收拾碗筷擦桌子的小二见到沈晗山的脸，眼睛一亮，忙把那脏布往肩膀上一搭，搓着手弓腰凑到了沈晗山的面前，一副被救了命的样子:
“沈老板，您可算是来了，谢小都督已经在包房里面等待你多时了，您要是再不来，怕是要把我们店给砸了不可。”
拆店？是什么事又发这么大的火。
沈晗山心里琢磨，朝着小二点点头，便就算是应答。
他跟着店小二上了二楼包间里，一推门进去就看自己那好友谢忱穿着一身红衣，满脸写满了不满和烦躁，单手撑着脑袋一下一下用筷子拨弄面前那盘花生米，右腮帮子鼓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是塞了些什么。
“沈老板，小的还要去伺候其他客人，就不打扰两位了，两位如果有什么吩咐，扯扯桌边的铃就好。”小二陪着笑，丢下这句话后就急忙退出了房间里。
“什么时候回来的？”沈晗山进了房间里面，拖开凳子一边坐下一边询问：“叛乱一事当真？”
“今早回来的……什么叛乱，就是群散户，我的银枪还未见血他们便就作鸟兽散了。”
谢忱瞟了沈晗山一眼，也没有往日那样的热切，他又夹了颗花生米送到了嘴巴里:“刚到就想差人给你送信去了，信是送到了，送信的人也回来了，一起带来的还有你家门口贴着的囍字呢，你要不要看看？”
说着，他回过头，从后面取出来一张大红的“囍”字剪纸拍在桌上。
沈晗山认得，他早上从家门出去的时候还贴着，现在却被对方直接摊在了面前。
接着谢忱满是讽刺地拔高音调:“哎——不然怎么说我们沈老板是有本事的呢？我这出去也不过是半月时间，再回来的时候就听见沈老板成亲，迎娶美娇娘了！当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生气。
沈晗山心下了然，他对谢忱说道：“婚礼都是大嫂和祖母安排的，我也是在后半夜的时候才赶回来。”
“哼。”谢忱把店小二送上来的饭菜全部挪到自己面前，沈晗山一伸筷子他就压下来。
“我都打听过了，你那大嫂本身就盼不得你好，这回还找了个之前就和其他男人有传闻的女子和你成亲，这不是摆明了要把你的面子放在脚下踩，这你也受着？沈晗山，早先我可听你说过，你是不会成亲的，结果转眼一娶就娶来个和其他男人传过绯闻的女子？你和家里哥嫂本就不热切，你祖母年长，早年被你祖父压着，后来又给你父母压着，此时压着她的人都不在了，整个都开始放飞自我，更是识人不清了，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我爹娘临走的时候就是想要我和哥嫂相互扶持，照顾好祖母。”沈晗山语调不变，用筷子挑开了谢忱的手：“我不能让我爹娘失望。”
“你想和他们相互扶持，他们可不一定会和你相互扶持。”谢忱一脸不爽：“再说了，你爹娘肯定也不希望你娶个自己不喜欢的人。要是这女子并非良人，你何必留着折辱自己，还折磨那女子呢！干什么不放她去和她的好情郎双宿双飞去算了？要我说，最好的就是你直接把她休了，让她回家去，然后你从你那个家里面搬出来，省得再看你家那几个吸血虫的脸色。”
听着谢忱的话，沈晗山垂眸说道：“他们不愿同我相互扶持我也无所谓，只是最起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他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大嫂想尽办法要折辱我，我自然要遂了她的愿望。”
他叹了口气：“最后一回了。说来，谢小都督，能不能帮我几个忙？”
谢忱双手环胸，瞪了眼沈晗山，看起来还是有些气鼓鼓的：“要是开窍也就算了，可别最后一回还有下一回……什么忙？”
“帮我找一个人。”沈晗山从袖中取出一张画像，铺开在了桌面上：“最近货行忙碌，我这边能信得过的人手都派了出去，而且我也不想让城里的人知道我在找她。”
在看见画像上的脸时，谢忱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他拾起来左右上下打量了个遍：“沈晗山，这画像你是不是拿错了？这不是你那现任夫人吗？”
沈晗山摇摇头：“没拿错。”
随后，他便就把李如之因为担心拂了高家二老面子从而替嫁进沈家的事情毫无保留地都告诉了谢忱，当然，也包括他和李如之的那些交易。
谢小都督虽然脾气是暴躁了点，但是沈晗山自认和他关系确实不错，不担心对方会多嘴，顶多……就是会有些生气。
果不其然，沈晗山话音刚落。
谢忱就气得直接翻着白眼骂道：“所以是因为这嫁来的是个男人！？你觉得不需要像是处理女子那些事一样就把对方留下了？你可真是好打算！”
“是大嫂给我找来的，她要做到这样的地步，我为什么不收着？”沈晗山语调平静：“而且聪明的男人总比聪明的女人好处理……我也不大想和女子生活，往后我要走的路实在是凶险，我不能让个女子和我一同去冒险，是个能用利引来的人，总比之后打发不走的情要好。”
“就为了你爹娘的那个愿望？诶我说你……”
“嗯。”沈晗山打断了谢忱的话，又问道：“所以你帮不帮我？”
“除了我，你现在还能找到其他更有影响力的人帮你了？”谢忱又骂了句。
“没有。”
“那不就是了！”谢忱没好气地又骂了句木头脑子，他扯了下桌边挂着的铜铃：“待我下午回家去安排人，我清早回来就先知道你成亲不喊我的事，气得满肚子窝火，到现在还没吃上东西，不过正好掌柜的告诉我他们这个月收了块羊肉，先和我吃肉喝酒填饱肚子，我们再去谈剩下的事情。”
沈晗山本想像是往日一样，藏着身上的伤接下谢忱的话，可鬼使神差的，李如之那句“应酬时少饮酒吃肉”就钻进了脑袋里。
他拿起筷子的手微微一愣，接着转头对谢忱说道：“昨天身上受了点伤，不能吃这些。”
气得谢忱破口大骂，沈晗山闭着眼睛，就当做是和尚念经，一副听不进去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