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妹啊,要说我,与其稍后被祖母查出来实在是难看,不如现在就把钥匙交出来,也好撇清了和我沈家的关系,最起码若是之后丢了东西,沈家也找不上你是不是?”周佩春大抵是觉得已经胜券在握,她笑着拿起桌面的茶水小酌一口,看向了李如之。
兜兜转转一圈还是为了那把钥匙。
李如之瞄了眼身后站着的两个婆子,现在只要这沈家祖母一声令下,自己可能就要被拖进房间里面被这两个婆子把浑身上下摸个遍,自己是男儿身的事情必然暴露。
可要是交出钥匙的话,自己在这沈家就落了一截。
放下钥匙就此离去,对于最开始李如之来沈家的目标本没有多大的变化,可现在沈家祖母和大嫂周佩春都已经起了肮脏心思,再加上沈晗山那边给的诱惑实在是太大,要是就此放弃的话,李如之只觉得自己心有不甘。
前者若是做了,他李如之和高家二老在之前所有准备都就此打水漂,若是要他去坚信后者的话,他在这里就不能交出钥匙。
对,不能交!
在这短短的十几秒里,李如之便就做下了决定。
他握住自己胸前的钥匙,扫过周佩春那小人得志的笑脸,又看向了满脸不耐烦的祖母,随后对着二人坚定地摇摇头,往后退了小半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好。好。”祖母也没有料想到他的脊梁骨会这么硬,直接一打眼色:“就劳烦二位嬷嬷把这不要脸的妇人带到后面的柴房里去查明一下。”
李如之看两个婆子已经低着头朝他走来,其中一个扯尖了嗓子,语气里面尽是不屑:“二奶奶,老夫人都这么说了,就还请您跟小的们走一趟,我们拿钱办事,如果二奶奶心里没鬼的话,这验一验对二奶奶也没有多少坏处不是?”
在她身边站着另外个婆子则只是欠着身,但言语里面也不乏贬义:“二奶奶,跟咱们走一趟吧。”
在做下不交钥匙的决定之后,李如之便出奇地冷静了下来。
他闷头站定原地一动不动,既然他选择不交出钥匙,就说明现在他必须要全身心地相信着沈晗山,就像是沈晗山说的,这个家里面如果他沈晗山不张口,就没有人可以把他赶走。
这是他和沈晗山的生意,他和沈晗山必须要互相信任着对方,这场生意才能够真正继续下去,这不过是一点难关,他就退缩了,岂不是要被沈晗山看了笑话?
沈晗山啊沈晗山,我这回可是把名声都押在和你的这场生意上了。
李如之咬着牙,又听身边那个不知名的婆子更近一步,言语里面大有已然掌握一切的模样:“二奶奶,您就不要再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了,咱们都是老手,您有这拖延的功夫,那有什么事情早就全都水落石出了。”
“还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直接抓着她的手拖到后面的柴房里面去!”祖母的声音再次从头顶传来:“再叫两个人来守着,如果真的查出来不是处子之身,就直接关在柴房里面,明天大早给她押送回高家!”
“到了这个份上还要嘴硬。”周佩春重重砸下手中的茶杯,又转头对祖母告状:“祖母,您看看。弟妹是不想把您放在眼睛里面呢,这本来就是带出去一眨眼的事情,弟妹都要这样推辞,恐怕心里面是真的有鬼才对。”
李如之感觉自己左右手都被死死扣住,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拖出厅里去,厅内烛火影重重,随着厅里这几个人的呼吸在地面上扯出长影,他扭动着自己的手腕,借着挣扎的空隙,抬脚狠狠朝着身边不知道是谁的鞋面踩了下去。
“啊!”抓住他的其中一个婆子吃痛,忙是放开了他的手腕往后跳了几步,那动作要多滑稽便就有多滑稽。
解决了一个,另外一个自然也好解决,李如之一扬手,顺带弯下腰,让那婆子整个人都朝着后面摔倒了过去,后脑勺撞在地面上的咚声听得李如之都感觉自己脑袋有些疼。
祖母和周佩春大概也没有猜想到李如之会这样反抗,祖母还没开口,周佩春就已经按捺不住站起身来吩咐身边的小丫鬟:“都在这里愣着干什么?都是死人吗?高静,你这迟迟不肯验身,当真是有问题,你要是不愿意,就自己离开就是!何必在这里闹?!”
闹?如果不是现在不能说话,李如之都想直接骂他个狗血淋头,且不说白日时候的那些威胁,就是这些婆子上来就撕人衣服扯人头发的做法也足够让李如之骂的周佩春今天腿都站不直,不过他现在不能出声,只能是趁乱朝着周佩春“呸”了声,顺带还赏了周佩春个白眼。
周佩春和沈家祖母拎不清楚,那几个仆人却是有人得过沈晗山命令的,也不敢真的上来就把自己往死里逼,只是匆忙去扶起那两个婆子。
“当真是反了天了!”沈家祖母也料想不到李如之敢这么反抗,惊得直接跌倒在身后的软垫上,嘴里嗫嚅几声后又忙是伸长了手臂指着李如之的脸:“一群饭桶!去抓住她啊!都没吃饱饭吗!?”
那两个婆子的哀嚎声音在整个厅里回荡,李如之站定原地,双眼盯着身边慢慢凑过来的下人,若是谁敢上前,他就先一步张牙舞爪般一顿挠,或者是将人直接推倒在地面上,完全没有给他们近身的机会,他一人就这样和这满屋的人僵持着。
稍微活动了下身体筋骨,李如之倒是觉得比他这两天整天学那些什么女子礼仪要来得畅快多了。
他感觉有汗珠顺着自己的额头滴落进了衣服里面,在刚才挣扎的时候自己身上这件衣服也不知道是被谁给扯破,鹅黄色的布料松垮垮挂在手腕上,发髻也稍有些散落,他在心里暗骂这衣服实在是不便的时候又压低了些身体——沈晗山这王八若是再不来,他非要在这里被那群女人吃了不可!
平日里的时候李如之自诩自己还算是个读书人,哪里会骂人,这回当真是第一次被逼迫到这样的地步,李如之若是再不骂骂造成这事的罪魁祸首,非得把自己憋坏不可!
“诶,谢小都督,老夫人和大奶奶正处理事情呢,您不能进去,诶,您不能……哎哟!”
这声音还没有落地,一个身影便就从外摔了进来,那身影见拦不住,忙是转过来对堂中的主人家磕了几个响头,快速禀明了句“老夫人大奶奶,谢家谢小都督来了”后便就连滚带爬跑到了一边去。
这人来得意外,想到那库房里面被掉包的青花瓷,李如之还下意识地去整理了下自己松散的头发和衣服。
谢小都督,谢忱。
在榆鞍城之中应该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存在,三岁识字五岁能读兵书六岁便就能扛刀拉弓,到了十二岁的时候更是手里一把银枪耍得无比威风,父亲谢都督原本是朝中武将,在上百场的战争之中累积下了赫赫战功,而在几年前却以年龄渐衰为由辞官退隐,被当朝皇帝拒绝后便就安排在了榆鞍城负责这片区域里面的安危叛乱。
按照时间来算,谢忱并未上过真正的战场,但是却也跟着他爹参与过几次山贼的肃清以及平复过几次小型的叛乱,以榆鞍城百姓口言相传,此人喜好穿着一身红衣,性格暴烈,但却也是战无不胜,大有谢都督当年风范,若是再多加培养,往后必然也是国之栋梁。
这样的人,怎么会和沈晗山扯上关系?
李如之尚且仍是不得而知,毕竟在当朝皇帝登基之后,商户对于官场上的人来说,早已是洪水猛兽。
这么想着,那人就已经从黑暗之中迈步走了进来。
只见那人足上踏一双黑紫玉底鞋,双手负于身后缓缓走入厅中,他脑后高束一撮短马尾,额前佩戴一条大概一指宽窄的黄黑抹额,中间镶嵌了块白玉。身着一袭烈焰红衣,腰间佩黑金腰带,那张脸在烛光的映衬并未和他人一般会显柔和,反倒是被烛光更衬脸上棱角分明,他剑眉倒竖,看起来正在不满于什么事情。
李如之盯着谢忱自他身边走过,却在擦肩之时顿时感到浑身上下的汗毛都直立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是对方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带有压迫感。
也正是这个对视,让李如之可以确定,这坊间传闻也并非完全是虚假,谢忱这人必然是杀过人的,且绝不止是一个。
原本还在厅中和李如之做纠缠的婆子在见到谢忱的时候更是直接软了腿脚,推搡着退到了一边,有些仆人更是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上半句。
看见谢忱的到来,周佩春也从座位后面站了起来,探长了脑袋,想要看清楚谢忱究竟是想要做些什么。
沈家祖母则是已经被这样气度的人吓得坐在软垫上,哪里还有刚才的嚣张气焰,民怕官,特别像是谢忱这样的武官。
李如之调整了下状态,顶着谢忱带来的压迫感,直视向了对方,想要判断判断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你就是沈晗山的新妇?”谢忱并没有管周围那些被他吓住的人,反倒是站定在了李如之的面前,语气里面尽是烦躁,他紧皱着眉头把李如之上下打量了个遍,似是在评判什么,紧接着,李如之听见他嗤笑了声,改换了个双手环胸的动作,有些勉强地夸赞道:“还算是个有气度的。”
“长话短说,沈晗山找你,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