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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说出口,李如之就有些后悔了,他稍微掐尖了点嗓子,又放轻了声音:“何人在外?”

    

    但这声音和腔调,都像是卡住了嗓子眼挤出来的,还不如墙角那只公鸡的鸡叫,李如之索性又闭嘴了。

    

    门口那人并未回答,倒是传来了推门声,这让李如之下意识绷紧了脊背,在心里不断默念着稍后如果对方因为自己是男人躺地上就马上掏救心丸这句话。

    

    不过等了好半晌,除了那些布料摩挲的声音,就是几声翻箱倒柜声。

    

    贼也不会偷到有人的房间里面来,李如之这么想着,静默地把手搭在膝盖上,其实是在偷偷掏袖子里的救心丸。

    

    很快整个房间里面就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呼吸声,事情没有向李如之预料中发展,他反是紧张了起来,但是想想自己的声音,又是不敢贸然开口。

    

    时间又过了小会儿,李如之终究还是没有耐住好奇心,悄悄地抬手掀起了红盖头的一角看向了外面。

    

    只见在那张红木八仙桌边坐着个身穿玄青外衣的男人,男人发冠高束,以一柄通透玉环系紧。

    

    不过他的手似乎是受了些伤,他一手搭在桌面上,一手则是拿着白色瓷瓶往那手的虎口处洒药粉,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痛,男人饱满的额面盖了层细密的汗珠,看上去倒是有些可怜。

    

    一点也不像是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李如之在心里这么评价。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视线实在是太过于直白,男人下一秒便就转头看了过来。

    

    ……转过头来以后脸看上去更不错了。

    

    李如之这么想着。

    

    可男人却是将他上下打量了几遍,而后有些疑惑地问道:“你……是个男人?”

    

    “?”

    

    是啊,我怎么是个男人?

    

    李如之在心里接了个茬,忍不住嗤笑弯眸,他倒是没想到对方一眼就看穿了这件事。

    

    这不是把他提早两天准备好的说辞全部掐死在了他的肚子里面吗?不过看对方的样子,这救心丸应该是不需要掏了,他抖了抖自己的红盖头,问道:“我能揭了不?”

    

    便宜丈夫看起来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说,愣了下后便点点头。

    

    得到应允后李如之把盖头揭下放在一边,又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头饰:“能摘吗?”

    

    “你摘。”

    

    李如之也没有客气,三两下就把厚重繁琐的头饰从脑袋上摘了下去,登时他觉得整个视线都似乎亮堂了起来,他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

    

    如果不是顾及这对面还坐着个人,他怕是还想要把身上这身里三层外三层的裙衣也就解开,在解放之后他长松了口气,再将头饰放在了一旁,随后双手往后撑,双腿挑了个舒适的动作架着后才开口朝着男人扬手耸肩:

    

    “真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家里人说媒的时候你应该也都知道了高家女儿跑掉的事情,怎么还要坚持成这场亲?”

    

    李如之抬手,却看见对方已经又转过头去专心处理伤口,过了会儿,便就又听见他冷漠地说道:“我不知道这件事,我的姻亲是哥嫂帮忙张罗的。”

    

    “你不知道?”顾不上男人的冷淡态度,李如之虽有些惊讶,却也没有细想,无非就是家宅里面的一些繁杂琐事,他也懒得去掺和,只感叹了句:“……那你可真是有一对好哥嫂。”

    

    “既然你不关心这段姻缘,那我就长话短说。”李如之也不和他多费口舌,他朝着对方比出了个“一”。

    

    “你大嫂拿着你家与高家女,也算得上是我的表妹,高静。”

    

    “她拿你与高静小时候定的婚约书来下聘,但是我那小妹不成才,成亲前不知被谁迷倒晕头转向,把家里老人尽数抛在身后,独自离去,高家二老茶饭不思,本想亲自来向你请罪,但是由于你的大嫂说这是从小就定下的亲事,不能反悔,非要高家交出个人来。”李如之的语气有些不满,又比划了个“二”。

    

    “本来这件事两家人可以在私底下解决,可是你家大嫂非要搬到明面上来,二老说是无颜面对你,也没法找到女儿来向你赔罪,为了你和高家明面上好看些,特意吩咐我来假扮你的妻。”

    

    “我本是打算在今夜入洞房的时候便就告诉你,谁知你到这深更半夜才回。”李如之收回手,他歪歪头,语气里面有些不满:“趁着我还有你妻子的头衔,我是不是当治你一个晚归的罪?”

    

    男人边听着李如之说话,边收拾桌面上的瓶瓶罐罐:“你与高家二老又是什么关系,听你的话,你似乎对你那小妹不是很满意?”

    

    “高家的两位长辈是我的养父母。”李如之倒也不吝啬回答,在对方提到高家女的时候哼了声,叹息无奈道:“小时候不学无术也罢,已到及笄,在知道自己身负婚约的时候却临日逃跑,就这一条,也够我嫌弃了,可又能怎么办,到底是我小妹。”

    

    这明晃晃的情绪倒是让男人多抬眼看了眼李如之,“那你叫什么名字?”

    

    “姓李,名如之,长辈不肯取字,故而无字。”李如之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你呢?叫什么?又字什么?”

    

    男人此时已然给两只手都上好了药粉,他将瓷瓶重新规整好,才徐徐答道:“沈。沈晗山。无表字。”

    

    “沈晗山……”李如之把这个名字在口中默念了声,再点了几下脑袋,最后跳下了床沿朝着沈晗山恭恭敬敬鞠躬作揖,随后一抬头,眼睛都是亮的:

    

    “诶,我记着了!沈老板,你看我们两个经历实在是难得,看你也不似大喜大悲之人,既然你不看重这场姻亲,也不用吃保心丸,那么就劳烦你写一纸休书给我,我好带回高家去,等到高家二老找到女儿,届时我亲自带她来你这里赔罪。”

    

    李如之话音才落,就看见沈晗山看了自己一眼,随后用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像是在考虑什么,怕沈晗山不同意,李如之赶忙又加上一句:“我知道高家骗你不对,但是让我来也确实是下下之策了,如果你想要什么赔偿,我……”

    

    李如之挠挠脑袋,最后一咬牙,下定决心般道:“我只能是尽量满足于你了。”

    

    “不必,既然你都假扮成我的妻子,就继续装下去吧。”本都做好了对方会刁难人的准备,却听见对方那冷淡的声音又响起:

    

    “我本就不想成亲,是家中祖母病重,望终老之时能见我成亲,大嫂才急着替我张罗婚事,我近来繁忙,无暇顾及,便就出了这般笑话让高家两位长辈忧心,虽实在抱歉,但若是你走,哥嫂不知还会往家里带怎样的人选,你于我来说,或许是最好的人选也说不定。”

    

    沈晗山眯着眼睛,不知道是在打着什么坏主意。

    

    “你既是向两位长辈报恩,不如在我家中守着,顺便也可以替我处理一些家中琐事,到时候不仅保全了两位长辈颜面,我还会替你处理外面那些谣言。”

    

    “等到我认为差不多合适的时候,我再放你离开。这是件两全其美的好事,你答不答应?”

    

    李如之倒是没想到过互惠互利这四字,他一歪脑袋:“可我是个男人,说话不也就暴露了吗?”

    

    “春夏交替,更深露珠,易得风寒。”沈晗山盯着李如之的眼睛,脸上是没有半点的迟疑:“不宜多言。”

    

    李如之盯着沈晗山的脸来回看了好几遍,似是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出来半点破绽,可对方腰杆笔直,一张脸大半落在阴影之下,让人捉摸不透。

    

    不过沈晗山说的确实是个好法子,可是要牺牲他的自由来换,且他还不知道沈晗山打得真正主意,心里也有些防备。

    

    大概是看出来了李如之的迟疑,沈晗山又加上了筹码:“我也会一同找人去寻高家女儿,还有,等到之后你能离开时,我会写休书,然后给你准备一笔钱供你之后生活,包括高家两位长辈那边,在你我散伙之后,我也会好好对待两位长辈,高静那边我也可以以你李如之的名义将她再嫁一遍。”

    

    ……几乎是把他李如之所在意的统统安排了个遍。

    

    不得不说,沈晗山确实是谈判的一把好手,李如之看沈晗山那风轻云淡的样子,也顾不上今天的疲惫,在房间里面左右走了好几回思考着对方的话。

    

    最终,李如之还是败在了这被抛出的红利之下,他扶着自己的额头长叹了口气:“也并非不是个办法——不过说好,你不能让我是男子的身份暴露在你家人面前。”

    

    “那是自然。”

    

    “你得帮高家二老找女儿。”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两人在一言一行之中成功达成共识,李如之也就不急着离开了,沈晗山见他将手探入袖中摸索,也不由多问:“你在找什么?”

    

    “保心丸。”李如之不想便答:“我觉得这件事对我的刺激有点大。”

    

    “……”

    

    “过来。”沈晗山对李如之招手。

    

    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李如之还是老实走了过去,这个时候李如之才发现沈晗山的浅色衣服上斑驳着不少的血痕,出血量不大,可看着也有些骇人,怕是有不少细细碎碎的伤口,方才他们谈话的时候沈晗山始终侧对于他,撑死就是将脑袋转了过来,那些正在出血的伤口便就全部被他给埋在了阴影之中。

    

    是如果自己不答应就不打算让自己发现这件事?

    

    李如之在心里腹诽,手上便就被沈晗山塞来一个药瓶:“既是要履行妻职,那就先帮我处理背上的伤口。”

    

    反正都是男人,他们两人现在还有“夫妻之实”,李如之也不介意去看男人的身体,干脆利落地把对方的上衣给松解大半,好在伤口不算严重,只是有好几处还有细碎石子嵌入皮肤之中,干涸的血液则将衣服和伤口黏附在一起,看得出来身体的主人还没有做任何的处理。

    

    “你这是要我嫁过来第一天就守寡呀。”李如之打趣道,边将桌面上灌满酒水的壶拎起,又扯了块挂在床边的红布替沈晗山处理起伤口来,多嘴问道:“怎么弄的?”

    

    沈晗山向后昵了他一眼,语气不轻不重:“走山路,山匪劫货,护货的时候跌的。”

    

    “还真是要钱不要命。”李如之评价了声,房间里面便就安静了下来,只偶尔能听到几声李如之的呵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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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第二天,要我守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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