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爹用自家酿的烈酒净手之后,就要下手收拾骨殖。
谁知道这个时候,就听见有人喊住手。
我和老爹都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赶紧起身往后看,就见后面的一辆车上下来一个人,怒气冲冲地朝我们来了。
我错愕了一下,随即就认出了那人,是马家的大儿子,马腾。
马家两个儿子,一个混省城,一个混京城,都是风云际会的牛逼人物。
眼下这个马腾,像是来者不善。
果然他冲到棺材边儿上,抡起胳膊来对我老爹就是一个耳刮子,“谁给你的胆子,敢他妈动我爸的坟!”
马腾下手极狠,老爹被他抡的一个趔趄就就撞在了棺材上,嘴角和额头瞬间就见了血。
我一看这架势一下子就火了,“你敢打我爸,我操你妈的!”
我从坟坑子里往上猛蹿,结果被他一个窝心脚就给踹了回来,疼得我半天都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几分钟后,我和老爹就被马腾的人从坟坑子里扔了出来。
随后棺材合上,在马家兄弟的争吵声中二次下葬。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这件闹剧的根由。
马家两兄弟虽然全都是牛逼一方的大人物,但是两人的际遇有所不同。
老大马腾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而马辉的产业看似红火,但实际上已经走到了悬崖边儿上,说不定哪一脚踩空,就会摔个粉身碎骨。
传闻马家兄弟的不同境遇,就在于马家老坟的风水。
所以马辉自作主张,要给自己的死鬼老爹迁坟,这才找到了我们父子来给敛骨。
这事儿虽然是瞒着马家老大干的,但是马腾到底是知道了,这才赶了回来。
他们两兄弟闹家务,结果殃及到了我们。
神仙打架,我们父子俩属于遭殃的小鬼。
我还想找他们两个讲理,谁知道老爹被扔上来之后,一直就没醒过来。
我吓坏了,赶紧送他进了医院。
医生给我老爹检查完,当时脸就黑了。
他跟我说,老爹是重度撞击造成的脑损伤,需要马上手术,不然很可能会再也醒不过来。
我一下子就毛了,现在老爹昏迷不醒,我根本就没地方去弄钱。
医生暗示我谁把我老爹弄成这样的,就找谁去赔。
我灵机一动,就想去马家弄钱。谁知道没出医院就被警察给拦住了,原来马腾先下手告我们父子偷坟掘墓。
要不是老爹现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这会儿恐怕已经给拘了。
我没想到马家人居然能颠倒黑白到这种程度,眼见找他们要钱已经无望,我赶紧赶回镇子上,想找亲戚朋友拆兑一点。
可是老爹的手术费是个天文数字,他们凑的那几千块钱,根本就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老爹躺在医院等着救命,却迟迟筹不到钱,我顿觉欲哭无泪。
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二爷找上门来,告诉我他可以先借给我几万块,不过要抵押我家的宅基地。
二爷是自家人,我也没多想,就在他准备好的欠条上面签了字。
当晚老爹做了手术,一星期后就醒了过来。
眼见老爹转好,我心里高兴的同时,也泛起了一股阴云。
这地方简直就是烧钱,二爷借给我的钱只有了一星期的时候,就花了个爪干毛净。
老爹告诉我说,家里还有点儿积蓄,让我先办出院,回家慢慢修养。
结果等我们父子俩到家第二天,马家人就上门来催债。
马腾打伤了我爸,居然反咬一口,找我们要钱,我一下子就火了。
可是还没等我发火,他就拿出了一张我签了字的欠条。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那张欠条明明是签给二爷的,可是现在债主已经变成了马腾。
最要命的是,欠条上的十万块,不知道怎么的变成了五十万。
坏了,上当了!
当时我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马家人给我下了套。
现在宅基地的证已经落在他们手里,我们家根本就还不起五十万的巨款。
结果就是我和老爹被马腾从我们自己家给赶了出来,连随身的东西都没来得及收拾。
老爹刚出院,身子弱,被他们直接扔在了地上。
马腾一脸阴笑地看着老爹:“敢动我老子的祖坟风水,不搞死你们两个,别人会觉得我好欺负,就得骑到我头上来拉屎!”
我争辩说迁坟是马辉的主意,我们只是负责敛骨的。
“少他妈跟我废话!”马辉的脸色发狞,“你们跟老二的事我不管,但是你们动了我家老爷子坟上的风水,就不行!”
老爹剧烈咳嗽了一阵,跟马腾说,宅子我们可以不要了,但是起码让我们收拾一下东西。
马腾一摆手说:“不行,这座宅子已经是我的了,你敢进,我就打折你们的狗腿!”
我气的想跟他拼命,结果被老爹给拦住了。
老爹说神仙打架小鬼倒霉,我们是斗不过他们的。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们俩就彻底无家可归了。
那晚,我们父子就在桥洞子过的夜。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醒了过来,想趁老爹睡着,去找二爷算账。
给我下套这事儿,摆明了他也有份,这次我饶不了他。
谁知道刚一动弹,就被老爹掐住了手腕子,“你上哪儿去?”
我知道今晚这事儿是办不成了,于是恨恨地回答说:“去撒尿!”
说完就想躺下继续睡。
没想到老爹却坐了起来,跟我说,“我带你去个地方。”
我一下子也蒙了,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于是乖乖跟在他后面。
走了大概两个多小时,我终于知道老爹要带我去哪里了。
我们走的这条路,只通往一个地方,三龙山。
月黑风高,我们两个顺着盘山路往上爬,等到了半山腰,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即使已经到了马家老坟,我依然想不明白,老爹带我来这里,到底是要干嘛。
山上的夜,冷风凄凄,还有夜猫子叫的人浑身的寒毛发炸。
今晚是半弦月,朦胧的毛月亮光照下来,老坟地理树影婆娑,荒草摇曳。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老爹问我是不是怕了,我回答说是,这地方鬼气森森的,让人毛骨悚然。
他没说话,而是伸手在口袋里搓了一把什么东西,然后在我后脑勺上一抹。
也不知道他抹的是什么东西,我心里一下子就踏实多了。
老爹告诉我说,我感觉到的不是鬼气,而是骨气,死人的骨气。
骨气应该是包在肉里的,但是人死了,肉烂了,骨气就会外泄出来。
外泄的骨气就是死人的气,活人当然不习惯。
说话间,老爹步履蹒跚地走进了附近发一个草窠子里,从里面抽出一根铁杆。
是探子。
探子其实就是探棺骨的杆子,这东西里面是空的,有一根铁探头,顺着空心管子,穿过土层,可以打进棺材里。
有些坟里的骨头不能轻动,这个时候老爹就会用探子探进棺材里,然后他会望气。
骨气不善的,他会拒绝开棺敛骨。
但是我没到他这种境界,像我这样的半吊子手艺,只能通过最基本的法子来判断:探子里味道发酸或者发臭的,那就是正常的骨头,可以敛。要是其他味道的,就不要动。
老爹每次敛骨的时候都会带上这东西,但并不是每次都用得上。
这一次也不例外,只是后来被马腾打出了脑震荡,探子也没来得及带走。
显然,马家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这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