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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背着老爹进了县城。

到地方的时候,我只比死人多一口气了。

我没钱买墓地,就把老爹的骨灰偷偷放在了三龙上上。

镇子里是马家的地盘,我是不能回去了。

就连县城里,也都是马家的人,他们在到处找我。

马腾虽然废了,但是还活着。只要活着,他就算是个废物,也比我能量大。更何况,马家还有老二,马辉也绝对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我考虑再三,决定听老爹的劝,离开这地方。

马辉的人脉很广,我没敢走车站,甚至连出租都没敢坐,步行走野地出了县城。

直到过了县界,我才搭上一辆车,进了省城。

省城不比小镇,繁华都市,如花似玉。可是这地方,想活好也真难。

我打小就跟老爹混迹在坟坑子里,除了骨头,我没有任何的手艺。

我去饭店给人当小工,可是一听说我这双手以前是捡死人骨头的,一个个的都脸色铁青。

最后,我被轰了出来,差不多已经到了流浪街头的地步了。

我想起老爹的话,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去找阎市长。

我不知道这个阎市长和老爹是什么关系,但是既然他这么说了,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我打听进了市委大院,可是被门卫给拦住了。我告诉他,是来找阎市长的,可是他让我去信访处。

我说我不是来上访的,我是来找人的,你不让我进,我就让阎市长处理你。

门卫说,市里压根就没有姓阎的干部,让我滚蛋。

我跟他说,你一身贱骨头,一辈子当不了干部——所以干部里面的人,你不一定全认识,让我进去先。

门卫抄起警棍来就要揍我,幸好我跑得快,钻进了巷子,他才罢休。

我其实没有骗他,他的骨相就是贱格,一辈子只能当看门狗。

现在,市委大院进不去,找阎市长的事儿眼见就要无望了,我悻悻地出了巷子。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份工作,不然我真得流落街头了。

我又在街里浪荡了一个上午,从一个门口过的时候,正好被一个女孩撞了个正着。

“你瞎啊!”骂完,我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那女孩有个二十来岁,水灵的不要不要的,尤其是那皮肤白的,跟白面馍馍(馒头)似的。

我不馋馍馍,可是那女孩让我馋了。

我吸了一嘴的哈喇子,这才发现女孩居然一脸的泪痕。

看着,我就不由得有点儿心疼,问她是不是撞疼了。

那女孩撇开我,就要往那个门口里冲。

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里面扔出来的东西给砸了回来。

我心里大骂,还有没有人性,这么漂亮的姑娘也砸。

还没骂完,又一个东西砸到了我的头上。

我定睛一看,卧槽,居然是根骨头,而且还是根大腿骨!

跟着老爹混了这么多年的坟圈子,别的不会,辨识骨头的能耐,我要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那女孩一边捡拾地上的骨头,一边哭的更凶了。

大门里面随即传来骂声:没钱,没钱还住个屁的公墓啊,你以为死人就不用交钱啊!

我朝门口方面扫了一眼,扫进眼里两个字:陵园。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住陵园是要花钱的,这女孩显然没钱。

被从陵园里扔出来的,显然是她亲人的骨殖。

富在深山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

我们两个都是穷人,我老爹偷偷安葬,她的亲人无处安葬,同病相怜。想到这儿,我顿时对她充满了同情。

女孩哭的越发凄楚,我不忍心就此离开,于是蹲下来,帮她捡拾散在地上的骨殖。

这东西对普通人来说晦气,但是对我而言无所谓。我这几年见过的人骨头,比一般人一辈子吃过的排骨都要多。

骨殖全部被拾到了一个盒子里,女孩一边啜泣,一边跟我说谢谢。

我跟她说我们有差不多的遭遇,苦人儿帮苦人儿,不用说谢。

女孩捧着骨殖不知所谓,我跟她说如果没有好的去处,最好先带骨殖回家。反正是自家亲人,没有什么忌讳。

我自告奋勇,要送那个女孩回家,她也没有反对。

其实我有点儿搞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因为同病相怜,可怜她?还是因为我馋了?

路上,我知道了那女孩姓白,家里人都叫她小白。

小白问我叫什么,我想说自己叫李寿龟,但是最后忍住了,只说我叫李白。

她姓白,我叫白,这就是缘分。

小白家是在一条很深的巷子里,青砖的瓦房,土坯的墙,墙上都长了绿色的青苔了。

很难想像,省城大都市里,居然还会有这种跨时代的破烂建筑。

现在我终于知道了,她家是真穷。

小白给我沏了一杯茶,我问她,她家人的骨殖怎么会被陵园的人给扔出来。

她告诉我说,她其实已经找了很多陵园了,想安置她家人的骨殖,但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

我知道,她口中所谓合适的,应该是不要钱的。

于是又问她,找了多久。

她说,找了快两百年了。

我跟她说你真逗,其实我心里想的是你真不着调,这种事也能开玩笑。

我一边腹诽,一边喝茶。

喝着喝着,就觉得那茶水有种说不出来的涩味,于是就问她,这茶的味道怎么这么怪。

小白淡淡地跟我说,这是骨灰茶,骨灰是涩的,所以茶水也是涩的。

我噗的一口全都喷了出来,再看小白,她依旧一脸恬淡地看着我,可是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

我心说妈的妈我的姥姥,这是遇上妖精了还是怎么的!

想到这儿,我连告辞都没来得及说,抬腿就跑。

我一口气跑出了小二里地,这才停下来回头看,并没有人追来。

我歇了大概有十多分钟,等缓过劲儿来,我这才意识到,刚才应该是被那小丫头片子给涮了。

这光天化日的,一个陌生男人执意要送她回家,还说跟她同病相怜,还赖在人家家里不走。

换了我遇上这种事,也会以为是碰上了歹人。

我叹了一口气,心说城里人套路真深,不想招待客人,直接送客不就得了,还他妈用骨灰茶吓我,老子见过的人骨头,比你们吃过的排骨都多。

话是这么说,但是我还是觉得嘴里发涩。

我呸了两口,准备过天桥。

走到天桥中央的时候,一个老头子忽然拉住了我,非要给我算命。

我跟他说,一边儿去,老子压根就不信这一套。

谁知老头子死命拉着我的手不放,跟我说:“老夫号称三眼老鬼,从来没有看错的时候。小伙子,你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啊。”

我这才注意到,老头子那腾格尔一样的秃瓢儿一样的脑门上,的确有一块通红,乍一看,还真跟一只竖着的眼睛一样。

三眼老鬼,名副其实啊。

不过听他说到血光之灾的时候,我心里立即就骂翻了:我灾你老母!死秃子,你骂谁呢!

挨了我的臭骂,老头子不怒反笑,冲着我脸上嘿然良久。

可是越看,他的脸色就越古怪。

最后,他在我脸上摸了两把,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我一怔,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老头子要给我下套!

我跟老爹虽然是混骨头圈子的,但是江湖上的把式多少也知道一点儿。看老头子这个架势,是要给我下扣儿,要危言耸听一通,然后再扬言给我免灾,这样钱就到手了。

我正准备揭穿他那套把戏的时候,谁知道老头子开口就问:“你是李寿龟?你爹是李四海?”

这一下子彻底把我给蒙住了,不由得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老头子立即从震惊变得老泪纵横,一边哭一边跟我说:“孩儿啊孩儿,我是你大爷啊!”

刚才我还吓一跳,一听这个我立马就火了,卧槽,说了半天,感情是要占我便宜,于是大骂:“我去你大爷的,我是你大爷!”

老头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全都抹在了我身上,把我恶心的不得了,“孩儿啊,我真是你大爷,我叫阎市长,你爹没跟你提过吗!”

我一听阎市长,一下子就毛了。

卧槽,阎市长不该是个官儿吗,怎么是个臭算命的!

不过此刻我已经确信,他真没糊弄我。

我爹的名字,还有我的名字,尤其是“阎市长”这仨字,那是编不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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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两百岁的美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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