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好,杏林小筑里春色满园,花影妖娆。
白箬轻披着大氅,在一棵杏花开的极盛的杏树底下默然立着。略显清瘦的身体上罩着一袭白色素衣,在这满目繁花似锦里显得有些空茫。
此情此景让她不由得忆起那年两人的春日相遇,那时,他们是在郊外的那处杏花岭中相逢的。
当时,杏花岭的景致就和现在一样,锦色天成,活色生香。
彼时,他已不再是宫墙里那位坏笑着和她索要茉莉头花的半大孩子,而是一位翩翩绝世的丰姿少年郎了。
直到如今她仍记得两人的那次遇见,仍记得他身着青衫,眉目如画的站在那花团锦簇之中,那般出尘的姿态与样貌就仿佛是九天之上的仙者落下凡间似的,举手投足皆是不俗。
他微微抬眼,冲她展颜一笑,在那杏花斑驳间,便已令她心神恍惚,春心萌动。
那感觉就如同饮了一壶绝世佳酿般令人沉醉,而她一醉便是一生。
邹悬默默跟在身着玄色便衣的秦俞身后,顺着雕梁画栋的长廊,迈着紧促的小碎步,走向祈云殿后院里的杏林小筑。
刚走到一处杏花开的极为茂盛的廊柱旁,年轻的帝王忽然止住了脚步,邹悬亦堪堪停住,心下疑惑,悄悄顺着皇上凝视的地方抬眼望去,只见静妃白箬轻站在杏花深处。唇角含笑,面容艳丽,仿佛想到了什么高兴之事似的。
邹悬刚要开口提醒那人皇上驾到,却被秦俞摆手拦住,邹悬见状,也只得满面悻然的收声闭口,敛气屏息,安生的跟着身前眸子暗沉,面色略带不虞的帝王立在一旁。
一阵凉风袭来,淡红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飘摇着,有的落在白箬轻发梢,肩头,有的落在地上零落成泥。
这些许的凉意也让沉浸在回忆里的白箬轻回了神,不由得苦涩的笑笑,轻轻的拢了拢身上厚重的白狐大氅,转身欲离去,却正好撞进那站在长廊里的柱子后面,定定的看着自己的秦俞眼中。
她也不知为何,一时竟有些慌乱,也忘了行礼,愣愣的问道:“皇上何时来的?”
秦俞偷看被逮个正着,摸了摸鼻子,面上仍是一副冷淡的模样,耳朵尖却隐隐有些泛红,他大步走到白箬轻跟前道:“朕刚刚路过殿外,看这杏花开的好看,便来瞧瞧,你身子还未大好,怎么不在屋内待着。”
白箬轻闻言微微垂首,淡淡行了一礼,然后回道:“今早穆御医来为臣妾诊脉,谈起了院子里的杏花,说开的很是好看,臣妾一时好奇,见今日天好,便也出来看看。”
秦俞拂去白箬轻头发上的落花,顺便摸了摸她因病,白的几近透明的面颊喃喃道:“那也是,怎么不带几个侍女在一旁侍候着,就这样独自出来吹风,小脸都冻的冰凉冰凉的。”
白箬轻被他这般亲近的举动,扰的心里有些酸涩,面上仍是一派清淡神色:“让皇上费心了,今早穆御医还说臣妾的病已经有了好转,只是吹吹风而已,并无大碍。”
“这可不成,穆宁繁今早还和朕说了,你这病要好好调养才行,虽说不易怀上龙嗣,但随着如今病症的逐渐好转,也定可得偿所愿。可若是现在不好好调养着,等那时怕是会引起滑胎,难产之症。”
秦俞自顾自说着,一边搂着白箬轻往屋内走去,邹悬连忙走上前去开门,春琴此时正在屋内收拾暖炉,见了此状连忙盖上炉盖行礼,然后也跟在邹悬身后退了出去。
白箬轻听着此话,心里有些欣喜,又有些苦涩,于是不由得满面笑容的温声道:“臣妾这旧病宿疾真是多亏了穆御医的医术精湛才能如此。”
白箬轻带病之身,无心装扮,一头青丝只用了枚素净的羊脂玉挽月单簪松松盘着。对着秦俞笑起来时,那桃花瓣似的眼眸微微眯着,皓齿如贝,颊边两个酒窝轻轻漾起。
她这番明艳清婉的模样是秦俞许久未曾见过的了。
秦俞一时有些情动,于是也笑着道:“穆御医的医术自是高明,倒是你,今日在朕面前格外乖顺。怎么,关了你几天,连性子都改了。”
白箬轻闻言,身子一僵,敛了笑容,语气冷淡道:“臣妾只是想起当年臣妾入宫封妃时,皇上和臣妾的约定了。”
秦俞眯起眸子,看着怀里的女人,语气渐冷:“怎么,你如今就迫不及待的想离开朕了?”
屋里暖炉燃着,银炭比一般炭火暖和的多,她此时穿着厚重的大氅不免觉得有些燥热。于是默默的脱了去,放在一旁的软榻上。
“燕国分裂多年内乱不止,北燕与南燕又刚刚经历了一番苦战。此时无疑是咱们齐国坐收渔翁之利的好时候,臣妾的父亲与赵沉将军也主张此时应先出军攻打北燕,以扩版图,皇上您还犹豫什么呢?”
秦俞闻言蹙了蹙眉,有些不悦。
他动作霸道的将面前轻声细语,娓娓道来的女人搂进怀里,贴在她耳边似笑非笑道:“若朕说,朕此番犹豫只是想把你留在身边,你可会信?”
白箬轻被他的这番言行,引得心里一阵荡漾,但还是忍不住的自嘲道:“臣妾何德何能让皇上如此倾心,臣妾又不是栖凤宫里的那位仙娥,皇上莫要说笑了。”
“唉~虽说燕国一派混乱,但现在朝野未平。秦蕴虽已退位,势力仍是不可小觑,朕此先答应太傅说不杀他,如今看来并不是明智之举,所以此时发兵不太妥当啊。”秦俞轻轻咬了咬她白皙娇小的耳廓,忽然轻笑道:“你方才那话说的也是酸的很,怎么,朕的爱妃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