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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头宾客盈门,觥筹交错声喧嚣。

    

    萧仰止人坐在新房内,头上盖着红盖头,手搭在膝上攥紧了拳头。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冷了下来,想来是已夜半时分,宴席都散了去。

    

    到底是做妾,还是个男妾,屋里没个人伺候孤留着他一人,外头却是有违着规矩办得风风火火人尽皆知。

    

    真可谓是羞辱人的好手段啊。

    

    萧仰止嘲自己卑微又难堪,如今三更已过,人便是不可能真来同他交杯洞房,便是想着扯开那死死压住自己那身无力傲骨的盖头来。

    

    偏就是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萧仰止愣住了,方才抬起的手又握紧了搭回膝前去,又听着一步一步沉稳的脚步声近来。

    

    只是那人没过来,脚步行到一半人就瘫坐趴到了桌上去。

    

    又听着杯盏碰撞声叮当,一只瓷杯滚落到萧仰止脚步,随后那边又传来哗哗倒水声饮入口中。

    

    “噗——”那人一口全喷了出来,破口大骂道:“这他妈怎么还是酒?”

    

    萧仰止没动。

    

    “你……”那人开口来。这屋里没个别人,萧仰止清楚他口中这个“你”指的是自己,只是人貌似很迷糊,顿了很久才又开口接他那话:“过来。”

    

    萧仰止道:“还未礼成,且先请王爷……”

    

    “你他妈的……”那人直接打断他,咬字很慢,听声音很是不满,“本王问你,如何算礼成?你一个做妾的,说不好听点依旧是个奴隶,还想要什么礼成?”

    

    “……”

    

    萧仰止心尖颤动着,过分觉得这话刺耳,一字一句如刀剜般将他所剩无几的尊严给刮得更零碎稀烂。

    

    是啊……他在想什么。

    

    萧仰止一把扯下了盖头,人站了起来。

    

    彼时他才看清楚桌边坐着的那人。那人双颊绯红,眼光迷离,喜服一身华丽,头上的冠却不知是何时扯掉了去散着那如墨瀑发。他侧倚靠在桌上的姿势随意洒脱,一手撑着他那摇摇晃晃的头颅,一手还拿着桌上那绑着新帕红花的白玉瓷壶,宛如个没事人般的又闭目养着神去了。

    

    看样子是醉得不省人事。

    

    这便是李千岭了,萧仰止做妾“嫁”来的当今圣上的八弟律王李千岭。那个全京城都称道爱妻模范却被妻辜负戴了顶帽子的“绿王八”李千岭。

    

    “过来……”

    

    李千岭阖着目再次开口,萧仰止觉得这是个好机会,便是捏紧了袖里藏着的匕首,再也踌躇不得过去了。

    

    “王爷有何吩咐?”萧仰止问道。

    

    只见李千岭抬手起来欲将手中那壶白玉瓷壶递给他,却是迟迟没有被接过,人便睁开了眼来。

    

    他满目红丝,目光涣散,抬眸看了一眼立得笔直的萧仰止后,便是就着手上示意往下压了压。

    

    萧仰止明白他的意思,人直接跪到了他面前去,也压着他的愤恨切切道:“王爷请指示。”

    

    李千岭勾着那壶臂,递到他面前去,道:“你给本王尝尝,这是不是酒?”

    

    萧仰止恭敬着接过去轻嗅了嗅,浓烈酒香扑鼻,道:“确实是酒。”

    

    “你喝一口。”李千岭道。

    

    萧仰止本是觉得不合规矩,但得了命令只得仰头去饮上一口来。

    

    灼酒入喉,呛得萧仰止咳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千岭见状笑了起来,似乎萧仰止那狼狈模样让他很是开怀,人都精神了些,只道:“你竟不会喝酒,是本王傻了。”

    

    萧仰止窝在心里的火包裹得好,出言直道:“王爷没有醉。”

    

    李千岭挑眉看他一眼,人稳了很多,道:“你倒是机灵,如何看出来的?”

    

    “甫王爷一进屋脚步就沉稳有力,不似真酒醉般飘飘悠悠,再有王爷看奴才眼神再似迷雾般也掩不住其后坚定。”

    

    “你很聪明嘛……”李千岭避开目光去望着桌上陈设,轻叹着:“本王倒是想醉,但这么些年过来,还没个时候是真迷糊的。”

    

    “王爷千杯不醉,略有耳闻。”

    

    “你从哪里闻来的,莫不是本王平日里装得不像?”

    

    “不不不……”萧仰止忙道:“并非如此,人道律王酒量好便是才这般夸赞。”

    

    “你觉得这是夸赞?”李千岭侧目看他。

    

    “不……”萧仰止只道惶恐:“是奴才言错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李千岭笑得是摇头晃脑,只道他有趣,又言:“你叫什么名字?”

    

    “奴才叫萧仰止。”

    

    “萧仰止……”李千岭低声念了一道,思忖了会儿,又道:“齐国萧姓不多,你倒是个例子。”

    

    “王爷言错了,”萧仰止纠正他,“奴才不是齐国人。”

    

    “哦?”

    

    “奴才本是梁国人。”

    

    “梁国……”李千岭恍然,只道:“确实,梁国萧姓大族。”

    

    “王爷可记得奴才?”萧仰止些许期待。

    

    “什么意思?”李千岭表示不解。

    

    “八年前齐梁两国交战,王爷曾在萧山脚下问路于奴才。”

    

    那年萧仰止方才年过十一,他万是没有想到他以为的好意却是无心插柳导致整个国破家亡往后人生颠覆的开端。

    

    “萧山……”李千岭没有看他,再次闭上眼,长叹着:“不记得了……”

    

    “王爷真是不记得了吗?”萧仰止不放弃:“还是王爷不愿意去提起?萧山一战载入史册,这么些年来,王爷再不领军带兵,是因为……”

    

    “你够了啊。”李千岭开口打断他,撑着头的那只手去揉了揉太阳穴,只道:“自己是什么身份不清楚吗?过问太多于你无益。”

    

    萧仰止被他话语截住,不再多言去。

    

    他当然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敌国俘虏的奴隶,本该被阉割后送进宫去做宫奴,却幸免于难被一将军救下带回府做家奴,可万是没想到的,将军也没能一直留下他,将他送于此处做这人的男妾。

    

    可笑啊可笑。

    

    他真是恨呐,又恨又无助。

    

    萧仰止不再应答,只听那边李千岭又开口来:“本王问你,王妃可是有来过你这儿?”

    

    王妃……律王妃蔺玥。坊间里盛传律王爱妻胜过爱己,可妃却不如他愿心另有所属,便是同“情人”在郊外景华园子里“幽会”被李千岭逮个正着,自此衡阳城便是传开了李千岭被戴绿帽子这事儿,这“绿王”称号也由此冠上。

    

    而萧仰止“嫁”于他做妾也是因此。李千岭自来规矩检点只爱蔺玥一人,便是府中无旁的姬妾,连丫鬟都少见。可因着景华园一事被传开来他少没在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可他死要面子,便是也要让人们觉得自己“掰回一程”,开了荤般要纳妾。可人人都晓得律王脾性,连律王自己也表示女人麻烦一来不愿意同旁的女人接触过多二来恐扰得后宅不宁,便是寻着他那挚友霍煜大将军拿主意给他纳了个男妾来。

    

    这就是萧仰止了。

    

    “没有。”萧仰止应道。

    

    “啧。”李千岭貌似很失望,深叹了一口气来静了很久后又死不放弃再问:“你确定是没有,而不是她来了你没注意到?”

    

    萧仰止直戳他心:“确实不曾来过。”

    

    这本就是实话。人人都晓得律王妃不爱律王,偏只有律王一厢情愿死不认账。

    

    “罢了罢了。”李千岭摇摇头,又道:“往后你便住在这儿……但是你要记住,嗯……”

    

    李千岭想了半天,只道:“要记住这王府是王妃最大,你可以不尊重本王……嗷不对,你可以相对不那么尊重本王,但是一定要尊重王妃,明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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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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