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季慕城坐在家里二楼的阳台,没有开灯,手中橘红的烟头忽明忽暗。
一旁的手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铃声不知第几次响起,又不知第几次自动关掉,许久后,季慕城才走过去拿起手机,点开屏幕。
荧荧蓝光照在季慕城的脸上,十二个未接来电,全是来自同一个人,季慕城刚点开联系人,电话又来了。
又是南铁朗。
季慕城只觉疲惫,叹了叹气,接通了电话。
“阿城!佟子萤回国了!我查到他的航班,今天凌晨三点多落地!”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轰炸机一样大,季慕城连忙把手机拿远些,等好友南铁朗吼完后,才慢慢说道:“我知道。”
“你知道?”南铁朗先是诧异,然后又急问,“那你小子咋这么冷静?一直不接电话我差点以为你手机被偷了。”
季慕城把手中的烟灭了,“今天晚上去了罗家。”
南铁朗顿了顿,“罗家?无缘无故去那满是吸血鬼的地方做什么,你不是已经让罗竟文安排佟子萤到医院实习了吗?”
“今日在医院恰好见到罗竟文,他邀我去佟子萤的洗尘宴,我便去了。”季慕城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烟圈,眼神微黯,松散的碎短发遮住了前额。
“恰好?是他恰好还是你恰好?”一声轻哼从话筒传了过来,“你平时不都是晚上才去医院的吗,怎么可能恰好遇到罗竟文?我看你是故意的吧,你该不会早就知道佟子萤回国了?”
季慕城想起昨夜在车库时,与佟子萤的一瞬相遇,并没有向好友坦白自己暗中调查了佟子萤飞机到地的时间与行程,语气如常地说道,“嗯,昨晚在医院碰见他。”
“我就说,你咋能这么淡定。”随即,南铁朗的声音带着轻蔑的意味,“怪不得罗竟文那只吸血鬼邀你去罗家,他巴不得你天天都去,眼见你跟罗萍仪的婚约没希望了,就打算换佟子萤来当筹码,真有够恶心的。”
季慕城没有接这话头,只是揉了揉眉心。
“不过你私下安排佟子萤回国,还让他去医院实习,到时你爷爷发现了怎么办?”
季慕城微微定神,好一会才应,“发现是迟早问题,这件事,他是必须要接受的。”
“也是,又不是五年前。”话筒那头小声低笑,“那见着佟子萤后,心里头啥感觉,激动吗,紧张吗?等了这么些年,没有失态吧?”
指间的烟头燃着,微亮的一点让阳台变得越发幽深,季慕城又吸了一口烟,边吐出烟圈,边把烟头灭掉。
人是见着了,可到底算不算失态,他也说不清楚。
太多问想问,太多话想说,结果最后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问,留下一个莫须有的威胁,二人最终不欢而散。五年的时间真的太长了,长得让季慕城都快要忘掉他脑海中的那个少年,到底长什么模样。
眼前的男子变得陌生,身形瘦削了许多,脸无一丝神采,那青白的肤色,仿佛连手腕的毛细血管都能看个一清二楚。
昨晚一霎的遇见,让他根本不敢相信那就是佟子萤本人,虽然知道他的性子偏静,脾性随意,但看到他被罗家人欺负后,那了无生机的眼眸与狼狈忍让的背影,都让他格外窝火。
更窝火的是,佟子萤竟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
“挂了。”
说了这么一句,季慕城不顾好友在话筒那头穿透耳膜的抗议,挂掉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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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的第一天。
佟子萤顶着大大的黑眼圈,打着大大的哈欠,蹭丁颂明的顺风车来到医院。
没有夸张的欢迎仪式,也没有杂七杂八的规矩制度新人说明,顶着一个尴尬的身份,空降成了江大教授的助理,傻子都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更何况,罗萍仪忽然杀到医院里来,趾高气昂说是来找佟子萤。
佟子萤在江教授给的一堆病例文件中抬起头来,看到穿得花枝招展,活脱脱一只山鸡似的罗萍仪后,瞄了一眼自己的手表,显示下午三点二十六分。
虽然早就猜到罗萍仪不会罢休,但下午茶时间,罗家大小姐不跟小姐妹们约个舒心茶点,来这里找他做什么?
是终于发现自己脑子有所欠缺,打算来动个手术开个刀吗?
“我有话跟你说。”
佟子萤的办公室不算大,只有他与丁颂明的办公桌子和一个杂物柜,罗萍仪的视线快速地扫了一圈,嫌弃地皱了皱眉,直接走到佟子萤的办公桌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正半蹲在地上整理病例的佟子萤。
季慕城不在,这位大小姐也不屑装‘乖乖女’了,明明那天晚上还嘴巴带糖地喊他‘子萤哥’呢。
想到这里,佟子萤翻了一个进击的白眼。
“那就赶紧说,说完赶紧走,我还有事要忙。”佟子萤头也不抬,他得在今日之内把这些病例都整理好。
“那天晚上你跟阿城走了以后,都说了什么?”
单刀直入的一句话骤然而至,刺得佟子萤微微定神,埋首在文件堆里,佟子萤用忙碌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又是阿城,叫得真是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