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云庭沉吟片刻,道:“那就这样安排吧,只要他能适应就好。”
容初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事实上,能够让自己的人生重新来过一次,他简直要激动的感谢苍穹大地,更别提竟然还能回到幼时去上学的时候,专心致志的完成自己的学业,这更是他曾经连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时家的环境是一如既往的好,一草一木都经过精心修剪,房屋构架漂亮,装潢精致,还有几个面面俱到的佣人时不时的嘘寒问暖。
时家离校区也很近,正式开学之后时云庭说要专门配备一名司机给容初,却被容初果断拒绝。
“不用了,哥。”容初笑吟吟的道,“我骑自行车就好,就当锻炼身体了。”
时云庭皱了皱眉,他一向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已经定下的事情便容不得旁人拒绝,更何况他这个提议也是对容初好,专人豪车接送难道不比一个小孩子风里来雨里去的骑自行车上下学来的安全方便?
容初却出乎意料的很坚持。他不想像上辈子一样重蹈覆辙,到了时家就把一切事情都交给时云庭去安排。而且他也非常明白自己的身份位置,他虽然现在暂时居住在时家,但是归根结底不是时家的人,他不想太过依赖时家的资源,他甚至已经决定好了在成年之后就要把在时家这几年所花费的开支全部还给时家,过于依赖享受时家所给予他的一切会让他心生不安。
他从杂物间里将一辆不知道堆了多久的自行车给拖了出来,上面积满了灰尘,他非常耐心的用软布去擦拭。
时云庭看到这辆自行车时的眼神有些诧异,这辆自行车是很久之前时江城买来锻炼身体的,不过骑了没几次就扔在杂物间里一次都没用过了,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知道里面竟然有一辆自行车,还顽强的把它拖了出来。
“你是怎么知道杂物间里有这样一辆自行车的?”时云庭问。
容初支支吾吾了片刻,才道:“在家没事干,随便进杂物间里逛了两圈就看见它了。”
时云庭点了点头,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
容初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轻轻地松了口气。
拿布擦了擦灰尘,又想办法给车胎充了气,现在立在一边的车子跟刚刚买来时没什么两样。
容初在庭院的空地里挺高兴的试车,发现这车子果然是大牌子质量好,刹车挂档都十分灵动,跟崭新的自行车没什么区别。
时云庭挺复杂的看着这孩子脸上明亮的笑意,试图对他进行最后一波劝说:“你读的那所小学是个贵族学校,多少富家少爷千金都在里面上学,他们上下学都有豪车接送,你骑个自行车也不怕他们笑话?”
“这有什么值得笑话的,我自己高兴不就行了?”容初不以为然,又小声嘀咕,“再说了,我骑自行车也没费你钱,你在这不高兴个什么劲儿……”
“你说什么?”时云庭微一挑眉,这孩子居然还会顶嘴了?
“没什么!”容初大声道,骑上那辆自行车乐颠颠的出了门。
秋老虎三个字不是说着玩的,这个时候虽然已经是初秋了,但气温还在蹭蹭的往上升,没过多大一会儿便艳阳高照,容初把车骑到学校里,已经出了一脑门的汗。
旁边的少爷小姐们果然都是豪车接送,精致娇贵的不得了。容初本来以为自己骑自行车已经够异类了,没想到还有另一个异类陪伴着他。
一辆鲜红的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被骑出了奔驰的架势,车主到了跟前的时候,非常漂亮的一个甩尾,地上的小石子都被车轮子带起来飞出了好远。
骑车的男孩子头顶斜斜的套了顶鸭舌帽,一身朋克风,帽檐见不得人似的压得极低,只露出一个尖尖的下巴轮廓,嘴里嚼着口香糖,碰到容初看过来的眼神的时候很轻佻地朝他吹了个口哨。
“哥哥帅不帅?”
容初:“……”
这到底是谁家的骚包。
他面不改色的往前走,旁边那人却忽然凑过来,一抬下巴:“朋友,你哪班的?”
容初偏头看着这人,这人的眼睛狭长,生的很媚,即使年纪还小,笑起来的时候却也已经有了一股子勾人的味道。容初在自己的脑子里搜刮了一圈,发现自己并没有见过这个人,于是把他当成了空气,转过头去继续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唉,你怎么不理我呀?”被忽视的某人见他走的很快,连忙跟上来,顺势搭上他的肩膀,“小姑娘,你知不知道,如果碰见帅哥哥跟你打招呼却不搭理人家的话,是很没礼貌的。”
容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目光诡异的瞧着眼前这个二货。
“谁告诉你,我是姑娘的?”
“你长的这么漂亮,当然是小姑娘了!”眼前的人吊儿郎当的上手扯了一下容初微长的发,理所当然的道,“我叫沈司佑,你叫什么名字?”
容初默了默,先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发现自己今天穿的这一身的确是……粉嫩中性了些,才抬头平静道:“我是个男孩子。”
“怎么可能?”沈司佑夸张的笑了一声,“男孩子哪有你这样的,比女孩子还漂亮?”
容初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沈司佑同学,”容初皮笑肉不笑的道,“鉴于你的眼神不太好,所以我建议你先去检查一下脑子。”
沈司佑:“……”
折腾了一番之后,沈司佑终于接受了眼前这个看起来很是清秀娇弱的小姑娘其实是个男孩子的事实,他颇为惋惜地揽着容初的肩膀道:“你怎么就是个男孩子呢?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容初眼神不善的问。
“……没什么!”沈司佑拍拍他的肩膀,“好兄弟,我们走!”
正式开学第一天第一节课是数学,刚好数学老师是班主任,年纪倒是也不大,二十七八的样子,看上去也斯斯文文的,只是脾气暴躁的总是让人怀疑他内心塞着一个躁动的灵魂,跟条凶猛的狼犬一样时不时的就要蹦哒出来咬人一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的缘故,容初跟沈司佑只不过是上课铃声刚刚响起的时候说了两句小话,准确来说是沈司佑单方面找容初尬聊,就正好被这个狂躁症患者逮了个现行,一手一个拎出去甩到走廊上,给教室当辟邪门神。
“你说咱们两个怎么就这么倒霉呢?”沈司佑姿态随意的靠在墙上翘着脚,“老刘上课第一天就拿我们两个开涮,这下倒好,咱们两个第一天上课就出尽了风头,肯定全班同学都认识咱俩了。”
容初默不作声,他这具稚嫩的身体里装着一个苍老的灵魂,况且上辈子在娱乐圈里摸爬滚打不知道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头,当然也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所以对于当下这个比较丢脸的情况,倒是也能泰然自若的接受。
……只不过是站了一节课走进教室的时候,面对着四周各异的目光有些尴尬而已。
熬了一天后终于到了傍晚放学。
沈司佑难得放慢了速度,踩着自行车慢悠悠的跟在容初后面,边踩边跟他搭话:“喂,容初,你家那么有钱,怎么让你骑自行车上下学啊?”
“时家的钱又不是我的钱。”容初慢吞吞道,“而且骑自行车还锻炼身体。”
“你怎么跟我爸一样,还扯什么锻炼身体?”沈司佑嗤道,“他也是这样的说法,所以才不愿意派车来接送我,真抠门。”
沈司佑说到这里,又忽然一拍脑门:“不对,你刚才说什么时家的钱不是你的钱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时家的亲生孩子。”容初转了个弯,淡淡道,“我本来是个孤儿,一直在孤儿院长大,几个月前才被领回时家。”
沈司佑没想到这一出。实际上是他家的生意基本上与时家没有什么往来,所以才不太关注时家的事情,又想起来容初的确是姓容不姓时,才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实在是多嘴了,当即便难得产生了点不好意思的情绪:“不好意思啊,容初,我真的是不知道。”
“没关系。”容初说。
沈司佑心里却不知道怎么回事有点不舒服起来了,他有的时候虽然大大咧咧,但有的时候心思也细腻的很,知道自己刚才一不留神揭了人家的伤疤,又联想到在电视上看到孤儿院里那些孩子都是被遗弃被欺负的可怜模样,再把那些形象代入到眼前“娇弱”的容初身上,心里便顿时不是滋味起来了,他有心想要补救一下,看到路边有卖小吃的摊贩,眼睛一亮:“走,容初,我请你吃东西去!”
他兴冲冲的拉着容初来到小吃摊边,盯着那些已经烤的滋滋响冒着油的肉串:“这东西我爸老不让我吃,说是路边摊不卫生,今天趁着他不在我终于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