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湘忙完工作大半夜回到公寓里，打开灯看见沙发上窝了个人，吓得鸟毛都炸了起来，左手顺势化成了羽刃。
离近了才发现沙发上的是何丹月。
“吓死鸟了！”华湘松了口气，腋下包随手甩到沙发上，人也瘫坐下来，“你这是怎么了，看你这么累。”
从陈知年那出来就到华湘这里，什么都没和她说呢。
何丹月一点都不想从沙发上起来，连眼睛都不想睁开：“有点大事跟你说，刚联系了胡白，死狐狸时间不对，出不来。”
“胡白”俩字跟魔咒似的，说出来华湘就抖了三抖。
很久很久以前，胡白还没转性时，主要肉食食物吃的都是鸟类，自打有次胡白吓唬过华湘一次后，华湘说什么都不跟胡白出现在同一个地方，后来事态发展的些许严重了，华湘甚至都不敢听到胡白的名字。
华湘淑女端坐姿势，人设不倒：“哼，每次找老狐狸都帮不到忙！还不如找我呢！我也不比他差嘛！除了少了几千年修行而已……”
越说越没底气。
小相思鸟被何丹月誉为仅次于桃花的开心果，只要有她在，根本不愁场面会冷下来。何丹月不止一次想过把她们俩凑到一起说段相声，万一就爆火了呢。
何丹月做起来：“和非正规猎妖人有关，你觉得你能胜任吗？”
华湘最受不了这激将法，当即挺直背脊：“说什么呢？你这是看不起我！你先说说是怎么个不正规法。”
“看不起你？”何丹月被她逗笑了，“连我都定位不到的地方，你自己说我是不是看不起你。”
华湘：“……”
相思鸟蔫了。
何丹月从沙发上站起来，揉了把华湘的头发。然后从空气中把邱阳的信物羽毛取出来放到华湘头顶上，说：“不为难你，凭你们鸟族的相互感应帮我找找。”
“咦？信物定位不是你最拿手的吗，怎么会定不到呢？”
虽是这么说着，华湘还是闭起眼睛乖乖用起妖力来。小姑娘使用妖力时能明显看出她是个非人类来，毕竟修炼时长不够，还达不到何丹月那样悄无声息的地步，每次用妖力时脑袋顶都冒着白光。
大晚上的看还有点慎得慌。
鸟类之间的相互感应是它们小型飞禽独有的一种法术，用人类社会的形容可以说成是卡牌游戏间的羁绊、被动之类的东西。
华湘和桃花一样都是被何丹月一手养起来的，法术也都师承于何丹月。自己教出来的鸟，实力如何何丹月心里还是有谱的，在找同类这方面上，华湘从不让何丹月失望。
确实是很棘手的问题，以往三两分钟就能解决的事情，已经过了十分钟，华湘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发顶冒着白光，邱阳的羽毛疯了似的转。
已经过了午夜，晚风变得阴凉。何丹月看向窗外，月亮似圆不圆的挂在深邃的夜空里，乌云翻涌，星星忽明忽暗，挣扎着发。
要十五了，何丹月想。
十五对妖来说是个适合做大事的日子，对于仙鹤来说，换羽期会在十五结束，对于白狐来说，发热期也从十五这天开始慢慢恢复。对于狼、豹等血性妖怪来说，十五是妖力最充沛的时候。
而且，年岁大些的老妖怪们都知道，“狩猎”的顶梁柱柳渊河，十五这天会因控制不住妖性而发狂，他的弟子们有实力的都得守在他身边，剩下那些虾兵蟹将，没有哪个大妖怪能放在眼里。
闹事的好时机。
可何丹月不明白为什么选择了邱阳、邱月两姐妹，她们修行时间不长，才从啾啾书屋出来没十年，实力也不高，为什么会成为下手的理由？还是说她们两姐妹有什么何丹月也不知道的交际线。
“能分心吗华湘？”
正专注着的华湘眯着眼睛看向何丹月的方向，点点头：“能。”
“邱阳有什么我不知道的朋友？”
华湘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闪过和邱阳为数不多的几次交集，和大海捞针一般，但幸运的是，真叫华湘给捞到了。
一个黑色皮衣的男人在华湘脑海中浮现出来。
“有，我也只见过一次，穿着黑色皮衣，戴着口罩。邱阳说那是他家的艺人，是摇滚歌手。那个男人给我的印象除了不爱见生人外没什么特别的，所以我也没当回事……”
邱阳到人类社会的职业是经纪人，这是打死何丹月都想不到的事。
何丹月找出华湘的手机，在社交软件上搜索了“黑色皮衣”，底下清一色的“指认”一个叫“乐游”的摇滚歌手。何丹月一目十行看了几条，全都是夸他的，唯独有个网友说乐游精神好像一直不太清楚，看他样子像是吃了不该吃的。
点开底下评论，不出意料全都是骂他的。
“华……”
“找到了！”
两只鸟同时开口。何丹月看着华湘大汗淋漓的样子，心说估计她也没听见自己要说话，就没打断她的话。
“在东边！”
又是和最终定位不一样的地方。
何丹月又用华湘的手机打开了地图，放大N倍往东边一点点划，每家店铺、每个公寓楼的位置都不放过。
“最近别……”何丹月顿了一下，突然笑道，“你的综艺节目还没录完吧？”
华湘茫然：“没啊，怎么了？”
“没怎么，最近就在录音房里练歌吧，你这山路十八弯的调调我担心毁了我的曲子。事情处理好了探你班去，走了啊。”
华湘都不知道何丹月什么时候打开的她家窗户，话音刚落，那么大个人就从20多层跳下去。要不是老仙鹤往下跳还带掉毛的，华湘都又要怀疑他是不是鸟生无望了。
刚刚从地图上看，东边只有几家很小很小的商铺，公寓楼也不是什么好楼。何丹月挨家挨户的穿墙进去勘察，别说鸟了，连人的气味都没有。
过于奇怪了，人类生活的地方，怎么可能没有人类的味道。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想，何丹月还特地留意了店铺卷帘门和两边的墙。哪都没写着“拆”字，其中一家打印店甚至还写着“连续三日优惠”，怎么看怎么不像荒废区。
所以……
何丹月重重一脚踏在地上，无形的妖力以他为圆心向外扩散开。扩到店铺后面那栋矮楼时骤然停住，像水面上的波纹荡开，化为无形。
还不是等闲之辈？何丹月心想，大大咧咧的闯进了结界里。
走进结界里何丹月才感觉到人类社会的生活气息，里外简直是两个世界。别看他们都是不起眼的小店铺，日子过的是个顶个的充足、滋润，完全不像结界外那么死气沉沉，而且……
他们居然都不是一般的人类，最起码有三个都吃过妖心，其他要么吃过妖肉，要么有其他手段，反正何丹月从他们身上都感觉到了不舒服。
最关键的是，何丹月的隐身术状态居然极不稳定，这结界里必然有能影响妖力的东西。何丹月突然觉得这次贸然闯进来是个错误决定，说不定邱阳救不了，自己还得搭进去。
早知道就该在书屋里多缓缓再出来的。
越往里走不对的地方越多，这条小街道一直都是左右对称的店铺分布，但到了深处忽然就变成了一边开着店铺，另一边大门紧闭。两边还来回变化着，一会是左边开张一会是右边，何丹月数着数着就觉得头晕目眩，脑袋昏沉起来。
老板喊卖的吆喝声和来往顾客的喧嚣强硬的挤进何丹月耳朵里，两种声音混在一块最终变成了嗡鸣，刺耳又尖锐。
酒瓶砸在地上的噪音就在这时突兀的响起，砸碎了周遭虚伪的假象。
何丹月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状态不对的原因来自于哪里，当即便不再犹豫，从空气里取出白色折扇打开，掺着妖力奋力一扇，狭小街道里登时狂风大作，不论是摊位铺子还是顾客老板，谁都扛不住何丹月的大风，都被吹到空中去。
东西和人被吹去空中不见再回来过，何丹月便知道是结界还没打破，他拧了拧眉，心说果真是时代变了，怕死的人类越来越少，连他的小算盘都敢计算计算。
于是他也不留情面，折扇横放，向右轻挥。
“破。”
嗓音落下，天空中出现一丝极细的裂纹，裂纹越扩越密，到最后整片天空都是蛛网般的碎纹。结界支撑不住，彻底碎开，白色小碎屑像雪花，落去地上就不见踪影。
何丹月抬眼，面前站了一群虎背熊腰的男人，各个都红着眼睛，手拿菜刀，如杀父仇人般盯着何丹月看。
失心疯？
不，这是妖力与人体不匹配的后果。
何丹月不屑于和他们浪费时间，他抬手，落到地上的结界碎屑受他妖力影响悬浮到空中。人群里有清醒的已经看出来眼前这人不是善茬，估计他们所有人都上了也不是他的对手。
奈何他速度太快，想临阵脱逃的人都没有脚底抹油的机会，就被碎屑打在身体上，然后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只能呼吸眨眼，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
何丹月刚才就看出那个清醒的人了，给他省了不少事。
“我手下有只小麻雀不见了，最后查到的地方呢，就是你们这里，我希望你们能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不然……”
折扇斜着向下，人们眼里看着就是不轻不重的耍了一下，谁知道整个房屋都被从中削开。
这个瞬间，“削铁如泥”有了画面，“笑面修罗”也有了画面。
清醒的人第一次觉得天赋太好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他宁愿像这群傻子似的只知道流着哈喇子红着眼往前冲着砍人。
说不定可以装一下呢！
何丹月的声音在这时悠扬的飘来：“劝你们最好也不要听得懂装不懂，惹我生气的后果可比这还要严重。毕竟我们妖怪最爱吃的就是人类的肉了。”
还配了个“吸溜”的音。
人群里唯一一个听懂了的可怜人：“……”
从此，“笑里藏刀”也有了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