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北晏从KTV出来,抬手迅速地招了出租车坐进去,北京的夜深了,他低头靠着挡风玻璃,双手遮住眼睛,掌心一片湿润。
追出来的南屿被车甩在后面,渐行渐远着,最后再也看不清。
司机瞟了眼后视镜,问:“帅哥,您去哪儿?”
黎北晏让司机带着他在三环飘了一个小时,才确定地说出要去的地方,“师傅,去西苑,谢谢您。
”
加完班回到家发现忘带钥匙,找到正参加同学聚会的男朋友,却正好撞见他和前任拥抱接吻的甜蜜场景,黎北晏不知道该说自己幸运还是惨。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和南屿纠缠这些年,终究是该结束了。于是他让师傅开去西苑,蹲在贺琮的别墅门口冻得哆哆嗦嗦,快要成冰雕了才看见有车灯打过来。
贺琮揽着漂亮的男孩儿,从棱角分明的兰博基尼下来。
黎北晏在光圈里蜷成球,伸着右手向他挥了挥。贺琮皱了皱眉,丢下男孩儿径直走过来。
“我记得密码锁上给你录过指纹?”他解开大衣外套,弯腰披在黎北晏身上。
黎北晏把脖子微微抬高,配合着男人给他围围巾的动作。身上有了热度,他下巴在羊毛围巾上蹭了蹭,小声说:“……忘了。”
他能清醒地走到贺琮家门口,已经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就别指望他还能保持头脑清晰了。
贺琮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发现冰得厉害,脸色沉下来,他搂着人站起来,回头对带回来的男孩儿说:“我有事儿,你自己打车先回去。”
男孩儿费尽心机才钓到贺二少爷,心里舍不得走,却又知晓他的脾气,怕自己惹得他不痛快,听话离开。
黎北晏知道贺琮花花公子一个,身边的狂蜂浪蝶数不胜数,这么多年却始终没有谁能留得住他。这样赶别人走,他有些不好意思。
贺琮打开门,“你先进去冲个热水澡。”
黎北晏抓着他的外套,点点头,正要上楼手腕却被贺琮用力抓住。
他脸上有些冷,“洗完再下来跟我解释,你眼睛为什么哭肿了。”
黎北晏活了24年,毫不夸张地说,这世上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贺琮冷笑。
高三那年填志愿,黎北晏瞒着贺琮,把他提前给自己打理好的本地大学,换成了和南屿一起的C大。
贺琮知道后和他发火,两个人在电话里吵得天翻地覆,最后他被贺琮的霸道气疯了,骂道:“你是神经病,老子想去哪儿你丫管不着!“
贺琮在电话那头冷笑,说:“黎北晏你好样儿的。”
此后三个月他没再和他联系,黎北晏上哪儿也找不到他人。暑假结束后他和南屿去了重庆,在学校军训的教官队伍里,看见穿着一身教官制服的贺琮。
学校女生们都指着贺教官花痴的时候,黎北晏知道自己完了。贺老爷子和贺大少爷都在部队,贺琮指名参加大学军训,就是动动手指头的事。
黎北晏被他点名分到他带的班,被整得此后半年听见贺琮两个字就害怕。
“想喝什么?”黎北晏洗完澡下来,贺琮倚着冰箱门问他。屋里开着暖气,他只穿了一件黑色单衣,身姿挺拔俊朗,贺二少爷在京城并非浪得虚名。
黎北晏坐在沙发上,“我想喝酒。”
贺琮当没听到,从冰箱里拿了牛奶,倒进奶锅里烧热。
黎北晏对他竖中指,“贺琮你烦不烦,又不准老子喝酒,还非要问。”
贺琮盯着奶锅,里面开始冒起奶泡泡,他弄好了端着玻璃杯走向黎北晏,“偶尔我也要假装自己很民主,可是小朋友只能喝奶。”
“老子24了!”
29岁的贺琮说:“别没大没小,叫哥哥。”
要不是寄人篱下,黎北晏得跳起来打他。
贺琮又问他,“又和南屿吵架了?”
黎北晏盘腿坐在沙发里,湿漉漉的头发上搭着一张毛巾,他拉着擦头发,像只丧气的哈巴狗。
曾经很流行一句话,你十七岁时喜欢的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黎北晏以前总会炫耀,他还牵着我的手,陪在我身边。现在却没办法了。
“今天南屿高中同学聚会,我钥匙丢了去KTV找他,正好撞上他和颜晨接吻。”
贺琮说:“俩人还没断呢?他们俩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手里的牛奶温度终于凉下来,贺琮递给他。
“我真的受够了。”
“所以你是要和南屿…..”贺琮停顿了一下,“分手?”
黎北晏喉咙酸涩说不出话,他一口气把牛奶当酒全喝了,“是,我他妈要和南屿分手。”
“你……”贺琮的话被手机来电打断,他看了看来电显示,说,“是南屿。”
南屿了解黎北晏脾气,知道这会儿打给他肯定不会接,直接来贺琮这儿来找人。
黎北晏心里正难受,不想听渣男的声音,贺琮却直接按开免提,连躲的机会都不给他。
“北晏在你家?”南屿声音一向挺淡,听不出情绪,现在隔着电话,黎北晏却感觉南屿今天过分冷漠。
“恩。”贺琮低声应了,“他今晚住在这儿,不回去。”
黎北晏用毛巾擦着头发,没看到贺琮眼角挂着几分得意,只听到南屿在电话里说:“北晏,我马上来接你。”
南屿挂断电话,黎北晏被他的态度气得站在沙发上暴走,“他出轨了,还敢这么拽!老子要是原谅他老子名字倒过来写!”
贺琮眼神像在看宠物狗,“行,记住你现在说的话。”
黎北晏踹了他一脚,“我怎么瞧着你特别幸灾乐祸啊。”
人却被贺琮按倒,锁住双手连人带毯子压在身下,“要是我今晚不回来,你就在门口死等一晚上?被冻死了都没人给你收尸!”
黎北晏挣了挣,没挣开,不知道贺琮怎么突然发起脾气,“我本来不想来的,可程夏出差了,我手机又没电……”
“黎北晏,你粗心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你好意思问我,上梁不正下梁歪,肯定是你小时候没教好我。”
贺琮被黎北晏的歪理气笑了,从他身上起来,又伸手把他好看的脸捏成一团。
黎北晏假哭,“贺琮你别特么欺负我,我失恋了,你得哄我。”
贺琮冷哼,“又不是老子出轨,哄个屁。”
“我就在楼上。”贺琮起身,正色道:“你们好好聊聊,有事叫我。”
一个小时后南屿到了,声音听着有些疲惫,“我给你带了衣服,换好跟我回家吧。”
听他说的那句话,黎北晏心里不知道是伤心多一点还是气愤多一点。
“以后生我的气,能不能别关掉手机大晚上跑贺琮这儿?”南屿看似不经意,语气里却隐隐带了点怒意。
黎北晏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能出轨,还不准我去别人家住一晚?”
“谁都可以,除了他。”
黎北晏无语了,“是你抱着你的前男友,对吧?”
“是。”
“你们是在接吻,对吧?”
一向整洁的男人,此刻有几丝头发落下散在额头,南屿皱着眉,“那时候在玩游戏,正好被你撞上了。”
“是啊,太不巧了,我怎么不等你们全垒打结束后再进来。”
黎北晏感觉现在有人拿着刀子,一下比一下狠地往他心脏上刺。南屿性格清冷,毕业后一心扑在工作上,黎北晏从没想过有天这人会背叛自己,他们都已经在商量出国结婚的事了,现实却给了他这么大一个巴掌。
“我知道这件事太离谱,我怎么解释你都不会信。”南屿让自己的声音低下来,“可我心里至始至终只有你一个。”
脸被扇肿了,这人还拿自己当傻子,黎北晏都有些可怜自己,“算了,我们分手吧。”
南屿伸手把头发拢在脑后,强忍着没发火,“北晏,我最近工作真的非常忙,你别无理取闹。”
黎北晏就知道,南屿越是沉着冷静嘴里越是会说一些伤人入骨的话。他搂着前男友亲热,最后竟然还怪自己无理取闹。
“不承认出轨,还想把锅甩我头上,南屿,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精明呢。”
黎北晏转身想走,被南屿抓着手按到墙上,堵在他怀里。“黎北晏,你别闹了。”
“贺琮曾经说你没有心,那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懂了。”
南屿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我们之间吵架,你能有一次不提他吗!黎北晏,有句话我想问你很久了,你到底是和我谈恋爱,还是和贺琮谈。你知不知道我们马上要结婚了,你竟然不接我电话,一个人跑其他男人家躲着。”
交往这些年,南屿一直都很冷静,遇事不会着急,跟黎北晏炮仗似的性格形成互补,经常充当安神剂的作用。
黎北晏第一次看见南屿歇斯底里,问出的话让他楞在原地,很久才缓缓开口,“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的?”
南屿烦躁地扯开领带,“北晏,我很累你知道吗?”
黎北晏咬着嘴唇,堆砌的委屈和酸涩排山倒海地同时向他袭来,他硬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好,我们分手,各自解脱。”
想不通的现在都清楚了。南屿不信任他,怀疑他和贺琮有私情,于是他也和别人出轨。
南屿松开手,脸色难看地狠狠地说,“你只要敢上楼,我们就真的完了。”
闹到这样难看的场面不是黎北晏希望的,他最后看了一眼从学生时代就爱着的人,踩着楼梯走了上去。然后蹲在转角哭。
初恋真他妈不是个东西。
程夏中午出差回来,马不停蹄地赶到酒吧接喝得烂醉的黎北晏,黎北晏被他扶出酒吧,抱着程夏吐毁了他的纪梵希外套。
“你自己提的分手,为什么要哭?”
“我在他身上放了五年的青春,找谁赔给我。”
南屿说完了,他们就是真的完了。南屿说到做到的性格从来就没有变过。
“大爷,我下午还有工作呢,没时间照顾你……”这是黎北晏半清醒状态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再次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
“真巧,我们又见面了。”贺琮抱着笔记本,躺在黎北晏旁边。
黎北晏宿醉头疼,丧气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贺先生,求收留。”
贺琮赫宰把笔记本放到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他,“我也许会带其他男孩儿回来。”
“能别让我看见吗?”
贺琮捏了一把他的头发,在鼻尖闻闻,又放手心里绞着玩儿。“黎北晏,我说过我喜欢你吧,这次羊入虎口,我看你还怎么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