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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燕再睁开眼已经是第三日凌晨。
手机丢在茶几,衣服从沙发丢到门口,总共是不成样了。好在他还有些意识,迷糊中听见电话指尖勉勉强强去够,“不许接。”季疏懒洋洋伏起肩骨,叼住他耳根那处软肉耍赖,“别动。”
“嗯…”时燕僵直身子躺了十分钟,还是趁着起床给季疏充咖啡时偷偷接了电话,那头吴安说,“九哥,黎川死了。”
这也不算一件小事。
说到底季家跟黎家两家同出一脉还沾点儿亲带点儿顾,如今掌权的黎川一死局势微妙,他那七八个女儿儿子又都是从几个娘胎里出来的,这下有的热闹了。
“我知道了。”他挂了电话关掉咖啡机,回头看季疏顶着那张五官浓丽深邃的脸舔着爪子吃油条配咖啡正欢。
他几步上去唇角隐约有一丝笑意,忽然又想起吴安电话里提及两天前酒吧那只小妖精正要死要活的事情,上前走到季疏身旁一脚似无意踢上去。
力道不重,这人抬头不怕痛炙热的眼神往他身上钻,诡异的热情:“再来一次?”
“…”
又耗了半日,某人终于吃饱喝足心满意足滚蛋,时燕终于想起来一件事。
日落西山。
酒吧里那只小妖精白恬被留下的几天虽说好吃好喝,但也兔子被抓着耳朵似的受惊不小。傍晚他被吴安领着去见时燕,他从小院侧门进去内堂时小心翼翼地大气不敢喘,好一会儿才一看,只见厅里素的要命,庭前也只不过是几株养在青釉兰花,一只乌云踏雪的猫尾巴打圈斜睨他踏过,柜子上皆是些奇奇怪怪的青瓷。
堂前坐着的时燕手里一卷书,模样安安静静的。
跟想象中完全不同,也不过如此嘛。
白恬顿觉颇有气势,他一点儿也不记得前几天吃的苦头,高高抬起下巴:“小叔叔。”
时燕一心两用指尖翻过一页书,略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不自觉扶住腰蹙起眉梢,声音格外淡淡的:“谁准你这么叫的?”
“当然是季…阿疏,”白恬高高抬起下巴,骄傲道,“是他告诉我的。”
时燕笑了笑,闲闲转过眸轻问:“这么说你跟他很熟?”
“当然。”
“哦,原来如此,那他有没有教过你,”时燕终于合上书望向他,声音飘渺如云端:“我这人不太喜欢脏东西。”
白恬先是一愣:“…脏东西?”他豁然反应过来,眼珠子瞪圆张牙舞爪的试图扑过来,一点儿也怕,“你骂谁?!我要告你非法囚…”
“你胆子很大。”时燕眼底寒光一渡,唇角挂着那一分若有若无的轻笑,倨傲的高高在上:“看过新闻吗?”
白恬撇撇嘴:“什么?”
黑猫轻手轻脚跳上桌,喉咙里咕噜咕噜撒娇,时燕用指尖拂过猫尾巴,轻描淡写说:“每年都有些胆大的小东西,他们就像一颗灰尘被风一吹,消失不见。不过因为只是灰尘而已,谁又会注意到它什么时候消失?又会消失在哪儿?”
“毕竟,它只是一粒灰尘。也许,它会落在水中,也许…谁知道呢。”他勾了勾唇,一笑。
白恬意识到什么倏然煞白一张脸,冷汗悄悄爬上背脊骨。
他在威胁自己。
白恬上下嘴唇碰了碰,挪下视线入看向那双握着书的手,那是一双读书人的手,骨节干净修长,指甲是海棠色。
那么好的手,这么好的手…
他忽然想起来那些可怕恐怖的传闻,豁然抬眼再看过去那书上竟然是菜谱!
那页还是红漆漆的烧肉!
白恬看着看着突然瘫软了身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太吓人了。
时燕拍了拍衣角,起身,甚是愉悦。
“九哥。”
吴安把哭哭啼啼的白恬拎走,在门口兜了几圈回来,终于忍不住戳到他跟前说:“你太惯着季…小疏了。我刚才数数这都第几波了?他成天招惹些乱七八糟的人,哪有一点儿当家(老婆)…的样!”
小兔崽子无法无天了还!当年老爷子一死季疏从国外被接回来,家里那么多张嘴七嘴八舌的都说若大的家业给一个私生子?不认!还不是最后他九哥出面才让这帮孙子没一个敢吱声!至于那些打着歪心思想做点什么弄个意外的人,也丢被到江城河里喂鱼。那时候后来众人才想明白—季疏这只串串小狗崽子是被时燕叼回自己窝里护着,是动不得了。
如今又是怎么样?吴安看在眼里,自然愤愤不平。
“九哥,咱不能这样惯着他!你看看这都成什么样了!”
吴安说的唾沫星子快干了,时燕“嗯嗯”跟着点头,可视线压根就没从手里头那本小说上挪开,是一句也没放在心上。
“九哥...”吴安在屋里头两头绕地焦头烂额正要说什么,底下人敲敲门低着头送来这期的杂志。
三年前季疏高中的时候有公司找他拍杂志,他自己倒是觉得有趣也玩儿似的拍了几回,黑心商家一本定价上千不定期发行,实乃收藏癖专属。时燕后面就有个屋里头专门放这个。
时燕抬头看了看跟往常一样小心放进抽屉收好,他无视吴安那喋喋不休起身出去十来步,见季疏倚在走廊外头。
季疏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琥珀色瞳仁在太阳底下猫一样。他的外貌与一部分特征随了他母亲,发色浅曲天生长得快,这才几天又长了些。
时燕给他伸手仔细挽起一系,耳根擦过,季疏盯着他半张侧面心头痒痒,倏然俯身在他唇间啄了啄,时燕摁住那只作怪的手,“嗯...想我了?”
“别闹。”
最后还是胡闹了。
两个人关上门,一整夜没出来。
一周后跟季家交好的叶家办了场婚礼,自然是邀请他们同去,可惜叶尹跟自己这位新夫人也是有些孽缘的,人在婚礼前一个月飞到法国,也不知道是不是飞机爆炸在哪个荒岛降落被野兽吃了,到现在死活联系不上。婚礼现场少了新郎官,季疏凑热闹搬了块他的人形立牌往哪儿一搁,满场宾客的角色都极为精彩。
酒店所有给来宾住的总统套房都布置了鲜花红酒,季疏夜里头进去一看“噗嗤”笑出声,他踢开那彩色气球,扭过头道:“怎么看,都倒像是我们要结婚。”
时燕闻言不做声,慢慢别过头,“胡说...”桌上放了香槟,季疏取过喝了口递给他,尾音懒洋洋地:“交杯酒?”
时燕不做声就着杯子浅浅喝了半口,见他递过一支玫瑰,向自己伸出手,“Puis-jelefaire?”
他看了看慢慢伸手,握紧。
落地窗外是幽静宁远的夜色,他们在灯下跳舞,呼吸间都是玫瑰甜腻的香气,好像这一夜都不会过去,
时燕吻过他的羽睫。
我答应你。
一切都是你的。
包括我。
到次年开了春,时燕跟的计划一样把手上的产业一半给了季疏。季疏行事诡谲让人捉摸不透,手段较之时燕他更狠辣,也从来没吃亏。等第三年,江城已经再没有人敢说他坐享其成,都一个个跟耗子见了猫似的。
时燕成日闲着无事不是喝茶便是修花养草,他还没到三十倒是活脱脱一副养老的模样,月底赶上季疏生日前一个月特意去了趟澜城。
等他捧着玉料回来到家却没看见季疏他人,有些不明白,“季疏人在哪儿?”
吴安挡住门,吞***吐地抬起头:“九哥……季哥…他在外头捡回来个人,这会儿,正陪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