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把这个端走,我再炒两个小菜。”
闫汀许久没闻到过这么香的焖排骨了,被香味充斥着鼻腔的他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近些年他自己生活懒得做饭,一日三餐大多数都是叫外卖,很少再吃到这么热乎乎香喷喷的饭菜了。
他看着许陌闻忙碌的背影,轻声道:“谢谢你,还有,以后你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帮忙!”
后一句才是他真正想说的,他很怕欠别人的,哪怕只是一点善意。
许陌闻的背影顿了一下,回过头来看着他:“我帮你并不是为了让你回报。”
这句奇怪的话让闫汀愣了一下,他还没想好怎么说,许陌闻就已经背过身去,继续翻炒着锅里的食材。
“先端到客厅去吧,下一道菜马上就好。”许陌闻语气舒缓了很多,“还有,米饭也快蒸好了,我一会儿给你盛一碗。”
自爷爷走后,家里很少再这么充满生活气了,看着灶台冒着的热气,闫汀看着不由得有些恍惚。
等到菜都上齐了,许陌闻也在他对面坐了下来,把一块排骨夹到了他的碗里:“尝尝味道怎么样。”
闫汀咬了一口,排骨松香软糯,吃得他满嘴酱汁,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太好吃了!”
许陌闻露出欣慰的笑脸,看着闫汀大口吃饭的样子,眼神渐渐变得温柔起来。他淡淡的笑容印在了脸上,让人联想到一副优美而意蕴深远的水墨画。
在灯光的作用下,许陌闻的眼眸由浅灰变成了深灰,显得深邃了许多,如同藏了许多看不见的心事。
闫汀抬起头时,正对上了他这样的目光,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了?”
许陌闻轻轻摇了摇头:“只是看着你想起了一个人。”
闫汀虽然好奇是谁,但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多嘴了,于是继续埋头干饭。
扒完碗里最后一口米饭,闫汀忙拦住了正要收拾碗筷的许陌闻:“不用你收拾,我来!”
许陌闻也不坚持,见闫汀进了厨房,就自己在客厅里溜达了起来。
阮琳趁闫汀收拾碗筷的时间,有了单独和许陌闻相处的机会,一不留神就手脚并用地挂在他身上。
她使劲闻着许陌闻身上的味道,感慨道:“帅哥身上的味道都这么好闻。”
这时许陌闻突然轻笑了一声,又继续不动声色地在客厅溜达,只是这一笑又把阮琳迷住了,她此时只恨自己是个游魂,不能真正的触碰到他,要不她非得摸摸他好看的嘴角。
闫汀出来后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假笑着走到许陌闻面前,右手一使劲就把阮琳从许陌闻背后扯了下来,还不忘狠狠瞪她一眼。
许陌闻似是没感受到闫汀刚刚的行为,指着客厅墙角摆放的一尊黑色雕像问道:“这个,是哪里来的?”
闫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是一尊任谁看都奇形怪状的雕塑,说是个男子半身像吧,可脸又不像是个人,倒像是山羊之类的动物,自打闫汀记事起,这尊雕像就放在这里,据爷爷说这它有着镇邪的作用。
闫汀始终不信这话,因为它自己看着就挺邪乎的。
“是个好东西。”许陌闻道。
“你还懂这些?”
许陌闻点点头:“稍有涉猎。”
不知道怎么回事,许陌闻总是用这种不紧不慢又温柔谦逊的语气说话,让闫汀觉得他有些让人捉摸不透。
闫汀虽然对一些古玩意儿也比较感兴趣,但对这个东西也只能看出个大概的年代,对它是何人所做、有着什么故事却全然不知,即使翻遍古籍资料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雕塑。
如今许陌闻一说,他便来了兴趣:“那你说说,怎么个好法?”
许陌闻走到点塑前,抱起了双臂,道:“这东西叫"羊面佛",有着一千多年的历史了,以前是驭灵宗出了名的镇殿之物,当年……”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继续刚才的话说下去。
“没想到如今它会出现在这儿,看来你运气不错。”他看向闫汀,煞有介事地说道。
“你还知道驭灵宗啊?”闫汀本以为只有他们这一行的才会对驭灵宗有所了解,没想到许陌闻也知道,而且连它的镇殿之宝都清楚。
“只是略有耳闻。”许陌闻微微笑道,“你好像还有事要忙吧?”
闫汀一愣,没想到他话锋转的这么快。
他的确是有事,不过他总不能说自己还要帮十几个冤魂做转生仪式,只好道:“额……倒也没什么事……”
可许陌闻却笑着站起了身:“我有空再来。”
他正要走时,突然看向了众归魂暂躲的那间房,眼神严肃了起来,闫汀的心突然跟着咯噔一下。
他看着许陌闻,问道:“怎……怎么了?”
“没什么,”许陌闻摆摆手,又恢复了刚刚微笑的模样,“我只是想说那间房空调开得太足了,客厅里都能感觉到冷。”
闫汀松了一口气,心不在焉地附和道:“是啊是啊,我这就关了去……”
许陌闻走后不久,众归魂就一个接着一个地出来了,着实是带来了一股冷气。
“大师,咱们继续吗?”
“继续。”
闫汀把他们领到院子里,继续刚才没做完的法事。
时间过了足足两个小时,闫汀累得满头大汗,还好中间没出什么差错,众归魂在一片平静中消失得无影无踪,树上的纸符也平静了下来,只不过每一个纸符上都多了一块蓝色的圆形印记,正微微发着光。
他把纸符一个个收起来,又强撑着把祭台收拾回原样,气喘吁吁地坐在了桌子旁的石凳上。
阮琳在一旁看呆了,木木道:“原来这就是转生啊,这些人会去哪儿呢……”
闫汀得出来,她的眼神虽然迷茫,可却带着许多向往,于是安慰道:“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让你转生的……方法的……”
一句话没说完,他的头就开始晕了起来。
他感到眼前的景象正在左右摇晃,出现在眼前的阮琳担忧的面孔也逐渐模糊起来,她好像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什么也听不清,不一会儿眼前就被一阵黑暗淹没。
不知道晕倒了多久,他慢慢睁开了眼,发现自己依然躺在院子里的地面上,只不过身上堆了一层厚厚的树叶。
阮琳蹲在一旁守着他,看他睁开了眼,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闫汀没好气地虚弱道:“不死也要被你咒死了。”
他拨了拨身上的树叶:“这是……”
阮琳撇了撇嘴:“我怕你冻着,又没什么能做的,只能把这些树叶吹到你身上给你保保暖。”
闫汀一时间哭笑不得,他用手拨开树叶,对阮琳道:“还算你有点良心。”
阮琳见他又能挤兑自己了,又恢复了以往一副没良心的样子:“要不是怕你死了就没人帮我转生,我才不费这劲呢。”
闫汀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的头还有些晕,晃晃悠悠地走到卧室,歪倒在了床上。
他意识逐渐恍惚起来,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梦境,那片充满雾霭的林子又出现了,但是他一直没见到那个黑衣人。
他漫无目的地走着,害怕遇到那个人,可内心深处又有些期待,他其实很想知道那个人重复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感,只感到脚下的土地越来越松软,每走一步都好想要陷下去一般,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但他有一种直觉,那个黑衣人一定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果然,他看到了那个不远处的身影,他决定这次一定要问清楚那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这次那个人是背对着他的,他靠近了一些,果然听见那个人在低声重复着之前的话。
“该回去了……回去吧……”
“请问,”闫汀第一次开口,“这话是对我说的吗?”
那人突然不出声了,背对着闫汀的身影变得更加诡异,他就这样静坐了一会儿,肩膀突然耸动起来,像是在笑。
“你在笑什么?”
那人没有回答,只不过渐渐笑出了声,一开始只是窃笑,后来声音逐渐变得尖锐,虽然闫汀知道自己是在梦里,可还是忍不住冒出了冷汗。
突然远处传来了敲击声,他寻声望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可敲击声越来越大,他就在这时醒来了。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被子已经被蹬掉了,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回过神来,他才听到外面的敲门声,看来他梦里听到的就是这个声音。
他瞅了一眼手机屏幕,惊觉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
他忙爬起身来,转移怨念带来的影响加上他一天没进食的虚弱让他在站起来的瞬间差点摔在地上,缓了一会儿,他才走到铺子打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只扑腾着翅膀的母鸡立马就出现在他的眼前。
又是许陌闻。
他一手拎着鸡,一手拎着刚买的菜:“我来盯着店铺装修,顺便在你这儿吃个饭……你不舒服?”
闫汀忙把他让了进来:“哦,昨天染了点风寒。”
许陌闻盯着他的蜡黄脸色,不置可否。
两个人走到客厅时,许陌闻又往昨天那间房瞅去,不知道是不是闫汀的错觉,他看到许陌闻的眼神中多了些冰冷的神色。
“以后少吹点空调,省的再感冒了。”
闫汀从他的话中听出了责怪的感觉,像是十分亲近的人才会用的语气,可他明明才见过许陌闻两面而已——着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