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在想什么啊?”
会议解散,宋巧巧一路撵着严飞的脚步,奈何某人腿长步子大,宋巧巧只能边拉边跑,就差把自己当成人挂件挂在他身上,风衣的腰带都变了形,终于在楼梯拐角拉住了人。
“诶诶,松开,别拉拉扯扯的,让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不放,我就不放,除非你跟我说清楚你脑子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你一姑娘家家怎么这么多事,快松开,别以为男人就不能喊非礼啊。”
宋巧巧死揪着不放,楼上传来脚步声,严飞强拽回风衣腰带,好死不死经过的人正是方止,不动声色的朝楼梯拐角的两人瞟了一眼。
那人的眼神带刺,不尖但极其膈应人,用一种存在感极强的无声方式在说‘我看见你了’。
一句通俗的陈述句,经过光线和视神经的传播,在古怪的心理加工下,严飞有种被人抓/奸/的感觉,生怕他又上纲上线的来一句‘严队,你是不是在乱搞男女关系’。
……下一步,就该诫勉谈话了吧。
可这小子出现的时间也太寸了!
严飞磨着后槽牙,硬逼着自己对上方止的视线,准备好了接受某人思想上的‘洗礼’,方止却一步没停稳稳当当的走了,留下一串‘咔哒咔哒’皮鞋踩在地砖上的清晰响声,以及脑洞合不上,在楼梯拐角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严飞。
宋巧巧眨巴着眼睛,探头往楼上瞄:“老大,这个新来的法医是不是对你有意见啊?”
“意见?没有,”严飞烦躁的点上一支烟,两三步下了楼,“人第一天刚来,对我能有什么意见。”
“没有吗,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怪怪的,你是抢了他的钱,还是偷了他的人啊——哎呦,你打我干嘛。”
“让你脑子清醒点,”严飞叼着烟,嘴里吞云吐雾,“本来脑子就不好使,现在眼神还出了问题,回头记得去开支眼药水,条件允许的话顺带换个脑子。”
“你,你少打岔,我还没说完……”
似乎是老天不给宋巧巧没面子,开口没有两句话严飞的手机响了。
“喂,孟川。”
“严飞,我刚从医院出来,老人没什么大碍,就是受到了点惊吓。不过,据他的子女反应,老人每天都是同一个点早起出门遛狗买菜,雷打不动。但这两年老人家的腿脚没那么利索,桥上人行道又高出路基一大截,要不是老人牵的狗反常的乱叫拉不走,老人也不会费劲上桥,更不会往桥底下望。”
“行,我知道了,你先回来吧。”
“恩,对了,你们的会开完了吗,武局怎么说。”
“他说……哎,别抢,我刚换的新手机!”
“孟副队,我正要跟你说这事。”
宋巧巧一把抢过手机打开外放,还故意把手机往楼梯外伸,全不顾淑女形象的大喊:“严老鬼大包大揽的臭毛病又犯了,他竟然再会上当着武局和所有人的面说一个人调查这件案子。”
“什么一个人调查,我说的是分工合作,有重点跟进,你不要断章取义啊。”
“屁,我还不了解你。”
严飞好容易抢回手机,三人你一句我一句从楼梯间一路吵吵到大队办公室,硬是将凶杀案争出了一副菜市场买菜讨价还价的既视感。
“让我们继续收拾烂摊子,你去跟进新案子,说来说去不还是你一个人调查吗。”
“就是啊,严飞,一个人跟进调查也不合规矩啊。”
“武局都同意了,你们俩哪来那么大的意见。”
严飞好笑的抽着烟,不紧不慢的落座:“放心,初步调查取证而已,只要找到切实定性的证据就会立刻向武局汇报。我又不傻,真要有危险你们一个两个都跑不掉。”
“少来,你当我们俩第一天参加工作啊,”孟川说,“这样,你等我,我还有半个小时到市局,两个人一起调查速度也快点。”
“还是算了。”
严飞灭了烟头,抓起挎包钥匙就往外走:“你我都甩手不管了,专案怎么办?其他人怎么安排?你是想武局一把年纪的还冲锋陷阵亲自莅临现场吗?”
“这不是还有我啊!”宋巧巧在一旁接嘴。
“诶诶,我还没退休呢就惦记着篡位啊。”
严飞轻笑一笑,打断了无休无止的争议:“有跟我闲扯的功夫,你们该干嘛干嘛去,武局说了限期内破不了案,别说休息,年假奖金一并取消,加油吧,同志们。”
严飞挂了电话,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办公室,宋巧巧塌着肩,满心忧郁的望着空荡荡的走廊口叹了口气。
有这么拼命三郎的领导,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
一分钟后,市局六楼刑侦大队技术科。
整个六楼都属于刑侦大队的技术科,主要职能就是通过痕检、物检、尸检等一系列科学技术手段为案件的侦破提供线索和证据。
在走廊尽头,略显阴森的紧闭的玻璃大门后面就是法医室。
说它略显阴森,不是因为法医需要剥皮见骨,而是法医室里顺着紧闭的玻璃门缝会不合时宜的飘出骨头汤的香味。
市局上下都知道这是尸检的工作需要,有时候需要通过‘铁锅炖人骨’这种平常却诡异的方式获得必要的证据。这香气弥漫即馋人又渗人,闻着和排骨汤无异,但沸水里咕嘟咕嘟煮的十有八九次是人骨,剩下的一两次真是在炖骨头汤,不过一般是三更半夜,习以为常的法医们值夜班时饿了偷偷煮的。
在深夜漆黑无人的走廊里,飘荡着若有若无的骨汤芬芳……想想觉得毛骨悚然。
所以,每当玻璃门后飘出了骨头汤的香气,食堂里那一天的肉菜就会滞销,肉汤排骨汤更是无人问津,弄得食堂大师傅也跟着郁闷。
当然也有生冷不忌,脸皮贼厚的人。
比如——严大队长。
严飞天生对这种诡异渗人的场面无感,可能是过于敏锐的察言观色导致了他其他方面的迟钝。
总之,该吃吃,该喝喝,哪怕让他去捡尸块,回头也是到点吃饭,吃完饭干活,两边都不耽误。
只是今天,严飞一想到法医室就觉得牙疼。
原因嘛,不言而喻——因为那个新来的法医。
对方明显是在针对他,可严飞绞尽脑汁搜刮脑海,印象中也没这么号人物,没有交集为什么要跟自己过意不去。
按理来说,针对一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对其抱有敌意或恶意才对。
但方止不是。
如果他对自己抱有敌意,在湖边的时候就不会伸手扶他一把,近距离看着他掉进湖里岂不大快人心。
即便方止伸手扶他是下意识行为,他也大可在这之后好好数落一顿,扣个‘意图破坏案发现场’的帽子,自己怕是辩解余地都没有。
方止也没有这么做,好像他只是想让自己出糗,让他坐如针毡的不好过,但不是希望真的出什么事。
严飞:……
总感觉自己被什么很麻烦的东西盯上了。
严飞挠挠头,站在法医室的大门前已经浑身不自在了。
哎,希望刘叔在吧。
有他在,就不用跟这个麻烦的家伙打交道了。
可惜,手放上贴上门把的那一刻,强烈的倒霉气息直冲脑门。
他知道,自己的愿望破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