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氏不知何时到了门口,如临大敌般盯着方月悠。
“我上次吸取教训了,没问题的,您回去再睡会儿吧,好了我叫您。”方月悠比了个“ok”的姿势。
杨白氏站着监督了老半天,看她生火做饭动作娴熟,没出什么岔子,方才放心地离开。
等金乌爬上山头,暖阳洒进院中,一顿早饭也做好了。
“我不是在做梦吧?”杨文轩挎着他那只装满书本的布包出来,使劲地揉了揉眼睛。
“赶紧吃,你不是还要去梁先生那里上早课吗?”方月悠贴心地帮他盛好粥,坐下后,不自量力地问了句:“最近都学啥呀?”
她的人设是个文盲,一天书也没读过的那种。
杨文轩这孩子颇有他哥哥的风范,一本正经道:“说了你也不懂。”
方月悠尴尬一笑,给他夹了块炒蛋。
吃完早饭,方月悠问杨白氏道:“娘,地里都有什么活要做,都交给我吧?”
“你?”杨白氏想了想,“后山那块芋头地需要翻一翻。”
倒看看她能积极几天。
方月悠立即拿上锄头下地去。
小时候她跟着爷爷奶奶,干过不少地里的活,什么都会。
走出不远,隐约听见一阵哭声飘来,再竖起耳朵一听,竟像是才出门不久的杨文轩。
于是寻声找过去,走到岔路口,果然看见杨文轩正坐在地上哭鼻子,手里捧着几本书,额头还有擦伤。
“文轩,怎么了?”
杨文轩抬袖抹了把泪,背过身去,抖着瘦弱的肩膀道:“没事,不用你管。”
这小子还挺倔,方月悠绕过去,见他的书被撕烂了,皱眉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没。”
“那书是怎么坏的,总不能是你自己撕了吧。”
“我……”杨文轩委屈地再次哭出声,“是杨明晖,他说像我这样的人,根本不配念书。”
杨明晖是三房杨荣的小儿子,被家里人惯坏了,加上长得也比同龄人要壮实,父亲又是个做生意的,在城里有些门路,从小就是个霸王,没人敢惹。
“走,带你找他去。”方月悠扶他起来。
杨文轩有些怕,“别去了吧,他好凶的。”
方月悠道:“有我以前凶吗?”
“差,差不多。”人家孩子现在还怵她呢。
“有我在,不用怕。”
三房几年前盖了新房,没住在老屋那边了,现在住村口,足有一炷香的脚程。
方月悠给杨文轩处理了一下伤口,才赶过去。
来开门的是杨荣的妻子王氏,三十几岁,因为不用出去风吹日晒干活,保养得比其他妇人好,看起来还挺年轻。
“你怎么来了?”看到方月悠,跟其他人是一样反应,嫌弃以及警惕。
方月悠露出充满善意的笑,说:“我是来找明晖的,他在家吗?”
王氏戒备道:“找他什么事?”
“他把文轩打了,还撕烂他的书,”方月悠摆正神色,“得道歉。”
“有这样的事?”王氏看向脸上泪痕犹在的杨文轩,满脸狐疑。
正好这时候,杨明晖手里拿着把木剑,自屋内出来,唰唰地耍着。
“明晖,你打他了?”王氏回头问。
杨明晖伸着脖子看了看,倒是承认得很爽快,“是我打的,有问题吗?”
他今年也还不足十岁,却长得比杨文轩高了一个头,块头更是有他的两个大,耍起木剑来虎虎生风,圆圆的脸一板,甚有威相。
杨文轩吓得直接缩到方月悠身后。
“别怕。”方月悠将他拽出来,“小朋友应该互相友爱,不可出手伤人,你老师没教吗?”
“你算哪根葱,也敢教训我?”杨明晖走过来,拿木剑指着她,开始抖威风,“在这村里,谁见了本少侠不礼让三分?是不是想吃我一剑?”
方月悠看着这个圆滚滚的中二小屁孩,有些想笑。
“你也配自称少侠?哪个侠者像你一样,只会欺负弱小?”
杨明晖当即怒目圆瞪,斥道:“放肆!你敢教训我?”
“嫂子,咱们走吧。”杨文轩后退两步,小小声地说道。
“别退缩,不然他以后还会欺负你。”方月悠拉着他走进院子,与杨明晖面对面较量,“得了,不跟你掰扯,赶紧道歉。”
“我就不,他打不过我,是他活该!”杨明晖扭过头去,傲得不行。
方月悠总不好对个孩子大呼小叫,即转而朝王氏看去。
“三嫂,你身为家长,不该站出来说句话吗?”
王氏不痛不痒道:“这有什么可说,小孩子家嘛,打打闹闹很正常,更何况,文轩又没什么大碍。”
不得不说,就这个教育水平,交出来的孩子不长歪才怪。
方月悠严肃道:“文轩伤重与否,不是问题的关键,做错了事就该道歉,孩子与成人都是一样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不用我来教你吧?”
“你这是……转性了?”王氏上下打量着她,一脸不屑,“别说只是打得杨文轩擦破点皮了,就是断了条腿,我家也有的是钱赔偿,说吧,要多少银子?”
“谁稀罕你家的臭钱?”杨文轩气鼓鼓地瞪着眼睛,面色涨得通红。
方月悠看了他一眼,坚定道:“我们不要钱,就要杨明晖道歉。”
“神经病,”王氏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再做,抡起扫把就要赶人,“给我出去!”
“既然好好说话没用,那咱们就县衙见吧,”方月悠扯着嗓子道,“让官府的人代替你教育儿子!”
王氏面色微变,“少在这里吓唬人,官府才懒得管这种闲事呢。”
方月悠哂笑:“我家相公可说过了,凡是上了八岁,不论男女,打伤人都要负国法责任,十岁以下见了血的,少则得蹲大牢一个月,多则一年半载,视罪犯的觉悟情况而定,文轩,咱们这就进城找你大哥去。”
“我不要坐牢,”杨明晖吓得声音都劈了叉,之前的牛气瞬间全无,“我道歉!”
王氏怕连累儿子,没敢再多嘴,杨明晖上前来,不情不愿地道了句:“对不起。”
杨文轩微微挺起胸膛,大方地原谅了他。
离开宅子,走出好远,杨文轩问:“嫂子,你说的那个什么国法,是真的吗?”
“瞎编的啦。”方月悠摆摆手笑道。
杨文轩点点头,嘴里嘀咕着:“这次居然不贪财,奇了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