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如墨,隐藏在深山之中却有一个灯火通明之处,一个握着软鞭的女人站在院子当中,长发高高束起,一身夜行衣尽显飒爽英姿,猛地一挥手,鞭子带出破风之声,“树上两人,房脊上三人,梁上一人,围墙上一人,全都出来吧。”
七个穿着同样夜行衣的女人闪现出来,怨声载道,“赢月姐姐,我们又输了……”
赢月摇了摇头,“不,还有一人我并未察觉,你自己出来吧。”
话毕,从井中飞出一个黑影,稳稳的落在赢月面前,少女莞尔一笑,“赢月姐姐,你输了!明日我们可以睡懒觉了吧!”
“你可以,其他人不行。”赢月环视一圈,“若你们任务时被发现,那可就性命不保了……”
木门突然被敲响,三长一短,配一声夜莺鸣叫。
赢月双眼一亮,开怀而笑,“是大哥!”连续几个跳跃飞似的到门口抬了门栓,夜色中走进几个黑衣人,门外赫然立着一白衣少年和一老者,赢月一惊,瞬间单膝跪地,右手覆在左胸口,“近卫赢月,恭迎王爷!”
“起来吧。”妫星辰冲着侧边招了招手。
赢海和赢江抬着一个姑娘先行走进了小院,赢月急忙起身查看,“又一个?!这他妈是个畜生吧!”抬手指了指身后,“西厢房还空着。”转身冲着身后一众冷脸的少女一通发号施令,取药箱的烧水的取衣服的……小院突然忙碌了起来。
妫星辰在院中凉亭落座,举着那鹅蛋形的三生石在月光下看了又看,复又从腰封处解下香囊,置于鼻子下方细细嗅着。
待妫星辰和近卫们吃过祁公公做的晚膳之后,赢月才赶了过来,“回禀公子,人已经救回来了,只是还昏迷未醒。”
“无妨,被本王那二弟强过的人都在你这里,你照顾好就是,等她醒来告诉她,她的家人自有王府照顾,叫她安心跟你训练。”妫星辰摆摆手,用眼神示意赢月坐下,“本王此行前来,还有一事。”
第二天清早,赢月拿出了看家本领,带着满脸细密的汗珠,忐忑不安的,跟着另外几个同门近卫一起站在门外等候。
“这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让王爷穿女装……这还是我们的王爷吗?!”赢月一脸好奇的看向她的同门师兄弟,那几人似是商量好了一般面面相觑,竟无人胆敢答话。
赢月作为近卫里唯一的女性,一项没大没小惯了。祁公公只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慎言,那人以后就是王爷的爱妃了,必是你日后要贴身伺候的主子。”
不多时,妫星辰推门而出,蓝色的裙子从腰部置裙摆由浅及深渐变,上半身一个高领白色披肩完美的遮住的妫星辰的喉结和胸肌。长发被赢月的巧手挽成一个小巧的发髻,垂着的部分及腰,走动间,长发如瀑,环佩叮当。
瞧见一众近卫惊讶的眼神,妫星辰腼腆一笑,带着赢月走出了小院,赢山和赢川立即跟上,一身粗布麻衣扮成了轿夫的模样。
轿子一路上“吱呀吱呀”的响,一行人穿山过林,日暮时分进了之野村的村寨。
赢月上前叩响了里长家的正面,“请问,虞森列可是住在这里?”
臧老板浑浊的眼珠上下打量了一边赢月,“敢问姑娘找我家大少爷何事?”
“谁找我?”虞森列光着膀子,肩上搭了条毛巾,扛着两棵刚刚砍回来的翠竹,走近,狐疑的打量着面前陌生的姑娘。
“是我。”妫星辰笑脸盈盈的掀开轿帘,一大步跨了出来,又学着女子的行礼方式屈腿欲行万福礼。
“嘭——”翠竹掉落在地,虞森列抓着妫星辰的手不肯松开,一双绿瞳火辣辣的盯着女装的妫星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辰辰你不会不理我!”
“家中有事耽搁了些日子。”妫星辰扫了一眼虞森列晒成古铜色的精壮身子,汗珠顺着胸肌和腹肌的沟壑流淌,肩宽腰窄,裤子松松垮垮的露出人鱼线的上端来,“怎的也不穿件衣裳,虽然天气炎热,可出汗之后吹了风更容易着凉。”
“穿!以后我都穿着!”虞森列满脸傻笑,拉着妫星辰的手就往府里走,“藏伯,好生招待他们,我先带辰辰去见我妈。”
妫星辰一愣,“你说的可是你母亲?”
“对!”转头冲妫星辰眨了一下眼,“我跟她说我进山找乌金遇到了个仙女,说我定要把那仙女娶回来,我妈天天问呢,这几天都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撞邪了……”
西跨院,妫星辰紧张兮兮的给柳氏行了个万福礼,低头垂眸不敢说话。
柳氏狐疑的看着面前明显穿了女装的少年,男子女相,生得倒是标致,一双手白皙细腻,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公子。转头又看向自家的糙汉子,晒得黢黑黢黑的,一双绿眸紧紧盯着妫星辰几乎没有眨过眼,那脸上挂着个痴汉才有的傻笑,已然被勾走了三魂七魄。
柳氏又看向面前不敢做声的富家子,养尊处优长大的孩子极其守礼,竟为了自家的糙汉子穿了女装……许是个坤泽吧……“好孩子,你千里迢迢来寻吾儿可见一片丹心,我怀有身孕身子倦懒,便不留你叙话了,你们自去吧,晚些时候再拜见老爷。”
妫星辰施礼离开,甫一出门便立即长舒了一口气,肩膀被虞森列撞了一下,转身回头看向那盈盈绿眸,“干嘛?见我妈你这么紧张吗?!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看着虞森列的笑颜,妫星辰也不自觉的跟着傻笑。
“丑媳妇总要见公婆!”虞森列大咧咧的揽住妫星辰的肩膀,带着人进了西院正房,“来,给你看看我的卧室。”
“我,很丑吗?”妫星辰低下头,随即又立即抬了起来,好奇的看着眼前兴冲冲的少年,“卧室?”手被虞森列拉着,走进了一间狭小的屋子,家徒四壁,只一床一桌一柜耳。
虞森列的眼睛似乎黏在了妫星辰脸上,伸手从背后把人抱了个满怀,“不丑不丑,我家辰辰最好看。”他突然鼻翼翕动,鼻尖贴在妫星辰披肩的领子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好香啊!辰辰你家是住在竹林子里吗?”
妫星辰由着虞森列亲近他,微微偏过头问:“为什么这么说?”
虞森列又深吸了一口气,“你身上有一股竹林的里的味道,很好闻。”
妫星辰霎时红了脸,那漫上血红色的耳尖一错不错的落在了虞森列眼中,妫星辰低下头,露出更大片的脖颈来,“虞哥哥,那是我的信香,你在闻我的腺体……”
虞森列一愣,“什么香?什么体?”
“姑娘。”屋外突然响起了赢月的声音,妫星辰晲了下一脸迷茫的虞森列,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若喜欢,那边闻吧。”
挣开虞森列的怀抱坐在椅子上,冲着门外喊了句,“进来。”
赢月拎着个鸟笼走了进来,那鸟笼足足有半人高,里面的架子上站着只虞森列没见过的大鸟,大鸟通体雪白,只一双爪子呈现橙黄色。
妫星辰接过鸟笼放在桌子上,“虞哥哥,这是送你的,日后可用这隼来给我传信。”
虞森列隔着笼子摸了摸隼的羽毛,“我没养过鸟,这鸟这么大,是吃虫子吗?”
“吃生肉。”妫星辰扫了一眼家徒四壁的屋子,“不过,不用喂,它可以自己打猎。”看着虞森列心无旁骛逗鸟的样子忍不住也跟着嘴角勾笑,“你们可安排好住处了?”
赢月自记事起,这是头一遭看见自家主子笑,那笑容很淡但却是由心底里升起的开心,呆愣半晌才木讷的点点头,行了礼便立刻退了出去,正撞上了合力抬着大木箱的藏仲犬和林武德。
“快让开。”林武德比藏仲犬矮很多,受不住力,只一心往屋子里冲,没成想藏仲犬却楞在了原地,木箱子“哐”一声砸在地上,林武德怒不可遏的瞪向藏仲犬,那人却一脸憨傻,痴痴的盯着赢月看。
“看什么看!是个傻的吗?!”赢月一掌推开藏仲犬,独自一人抬起那大木箱,几步走进屋里,稳稳的放在地上。屋内的两人正拉着手,十指交扣,四目相对,默默无言却都嘴角噙着笑,连自家那个一项精明心机深沉的主子都露出了痴汉表情,赢月不禁打了个哆嗦,略一行礼便绕过林武德走了出去,只是身后尾随了个一脸傻笑的藏仲犬,大狗似的跟着她。
林武德看看左边的少爷,又看了看右边一身绫罗绸缎的妫星辰,那二人眉目含情对视、相对无言的样子,让他的一颗心不痛不痒的疼了一下,“咳咳!”
妫星辰瞧见面前的半大小子,快速缩回的手被虞森列稳稳的握住不肯放开,他疑惑的看向虞森列。
“武德是我的小厮,不用讲究那些虚里,让我多握一会儿。”虞森列把妫星辰的一双手握在掌心里,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摩挲,[皮肤怎么会这么滑……这个年代也没有护肤品。]
“少爷。”林武德胸口里酸酸的,突然恨自己为何不是个女儿身……抬脚用力踢了下地上的大木箱,“卖给邻村的乌金钱搬回来……”
虞森列双眸倏地一亮,连声音都拐着弯,“来钱了?!”刹那间整个人扑向了那大木箱,抚摸着金灿灿的小元宝,双手捧起来又撒进去,“哈哈哈哈哈哈……”听着那金子碰撞的声响乐不可支。
林武德瞧见虞森列放开了妫星辰双手,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转身跟虞森列说起了卖乌金的事。
那笑容完完整整落在了妫星辰眼中,眼眸深邃,眼神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