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若是我记得不错,再过几日便是师兄你的生辰了。”温言竹侧过头去看闻黎安,而闻黎安并没有什么表示。
“师兄?是我记错了吗?”
“没有,只是修真者,何必在意这些,活的久了,这些虚的也无关紧要。”回想起来,他从前过生辰时大家送的那些东西,要么是放入了芥子空间落灰要么就是被他转手给了顾南笙,自己真正能用上的竟也不多。
温言竹没有再讲话,只是对闻黎安笑了一下,不知道心里究竟打了什么主意。
日出也看过了,接下来倒没其他事了,闻黎安转身打算回卧房休息。走了几步,温言竹却叫住了他,闻黎安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他听见温言竹的声音:“听闻日落有着不同与日出的风采,师兄今日是否愿意与师弟一赏?”
随着这一声,天地间仿佛都安静了下来,一时间闻黎安也不知应当如何应答。
“好。”沉默片刻后,闻黎安应下。
温言竹性子一向糯,这次竟然还会主动开口邀请,想来应是纠结了许久,闻黎安若是拒绝,倒显得太过不近人情了些。
而事实也是如此,话虽然说出口来,却没有十足的把握确保闻黎安会答应下来,毕竟一直以来,都是他在追逐师兄的身形,追逐的习惯了,没成想被他追逐的师兄会停下脚步看他一眼。
温言竹抬手摸了一下自己耳朵,轻声呢喃了一句:“有些烫……”想来肯定也红了,心脏也跳的好快。
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闻黎安的身形早已不见,之留下了踩在落花上的脚印。
闻黎安三辈子都没能改掉的习惯就是懒,哪怕这一次又重来一遍,他还是没有打算改。他就如此躺在软榻上阖着眼,一副睡着了的模样。其实并没有,也正因如此,过去有时有人来寻他商讨事情,也分不清他究竟是睡了还是没睡。
闻黎安感受着见黎峰的一草一木以及鸟兽的生命,只要他想,合上眼,他便能听见蝉鸣鸟啼花草枯荣,而他的心此刻也分外平静,直到——
“师尊!”
随着这一声“师尊”,闻黎安的好心情顷刻间烟消云散。闻黎安睁开眼就看见顾南笙笑盈盈地跑了进来扑在了闻黎安的床边。
顾南笙见闻黎安皱着眉头,就又主动拽过闻黎安的手将自己的脸贴了过去,他记得师尊最喜欢捏他脸了。
闻黎安眉头却因此皱的更深,如同碰到什么烫手的东西一般迅速将手抽走。顾南笙抬起头疑惑地注视着闻黎安,愣了片刻又对着闻黎安展开笑颜:“师尊的心情还是不好吗?那弟子怎么做能让师尊心情好起来?”
“你怎么进来的?”闻黎安的语气带着些许不益察觉的不耐烦,心道他过去果然太纵着这小崽子了,竟然门都不敲直接进来。
“弟子见门开着,便进来了。”
闻黎安抬手揉了揉额角,这确实,他好像的确没关门:“下一次,无论吾房门是否开着,都不准擅自进来。”
顾南笙闻言有些委屈,本来想说着什么,到了嘴边却又变成了一句憋屈的“弟子明白”。
现如今不能针对得太过头,一时间对一个人态度转变太大,怕是会引起怀疑,就算不是这逆徒的疑心,也会是别人的疑心,这对他并没有什么好处,反而会增添麻烦。
闻黎安这样想着。但是要如何让这逆徒离他远一些?
闻黎安盯着顾南笙看了片刻才坐起身,从芥子袋中取出几本心法放在了一旁,对顾南笙说:“顾南笙,修真者,必先修心,而这一点是你所欠缺的,你若是悟不透这几本心法,便无需在来见吾。”
这几本心法说不上简单却也不是难的,中下等的心法,若是顾南笙要全部参透,也得个两三年,而他能清净个两三年。
这是另一种重视吗?顾南笙额眼中闪烁着光,眸中映着的是闻黎安想来淡漠的脸,他接过心法退了几步,又将心法置于身前跪了下来,对着闻黎安三个磕头:“弟子定不负师尊所望。”
“如果有看不懂的地方也别来寻吾,心法这方面,你掌门师伯更擅长。去吧。”说罢,闻黎安便再次躺下阖上了眼。
等确定闻黎安没有想说的了,顾南笙才站起来将心法抱在怀里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也将门关上。
顾南笙这逆徒虽然平时被娇纵得不知礼数,但是确实会看人眼色还有上进心,这不,之前闻黎安用态度表示顾南笙毫无礼数,顾南笙当场就改了,这倒是让闻黎安舒心了些,但是仍旧觉得他不顺眼。
天道要造魔头,闻黎安是那个魔头,既然是魔头,怎么能不和魔世沆瀣一气呢?
闻黎安叹了口气,可惜了,过去的他实在是太正直了,和另外一个魔世的正直好魔一起豁了半条命将魔世给封了。
为什么重生的时间线不能早一些呢?这样他倒是能多个助力,虽说和魔世合作有一定危险,但是铤而走险也确实是不错的办法,若是没有同危险并肩的勇气,怎么能做魔头的?
唉,可惜了。
那位和他一同封印魔世的那位,不一定能和他再合作,同时几年过去,也不知道他究竟是生是死,更不知道要怎么联系。
唉,当魔头可真难。
回想起来,前面的那三辈子他走的几乎是同一条路,对顾南笙都非常好,结果迎来的是什么结局?于是他这一次不再像过去那般对顾南笙百般呵护,反正他现在对这逆徒一点好感都没有。
他现在搞不清楚的一件事情就是,顾南笙为什么会和他反目?灭了整个门派这种事情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显然是预谋已久。可是顾南笙几乎一直都在他的身边,没有丝毫异常,明面上同他师徒情深暗地里却在策划这种事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若是自幼便开始排布,那这孩子的心机和伪装能力可真是不一般,再加上顾南笙小小年纪懂得看别人脸色这一点……若是那天真无邪的模样尽是伪装,那这张假面具,他早晚给他扒下来。
修士没有五谷循环,自然无需吃东西,实际上,如果想的话,也不必如同凡人那般日日入眠的,只不过大部分修士都是从普通人来的,改不掉这个习惯,而有些境界高的则是将睡觉当做一种娱乐消遣项目。
闻黎安不爱动,整日都是在躺,师兄们还曾经调侃过他就像是没骨头一样。
被方才顾南笙那么一搅和,闻黎安现在是睡也睡不着,躺也躺不安稳,便索性起了身。犹豫片刻过后动身去了纵幽峰。
纵幽峰是温言竹的居所,他这个人名字带着一个“竹”字,而他本人恰巧也对竹喜爱非常,纵幽峰种着的也都是竹。其中以粉单竹与青皮竹居多,虽说这两种竹子并不名贵,但这两种竹也是美的。
“师兄?你怎么来了?”察觉到有人进入纵幽峰,温言竹出来查探,便见到了闻黎安。无论如何,他是想不到闻黎安会来的。
闻黎安移开视线不再观赏竹子,转而看向温言竹,也难得地升起了一丝作弄的心思:“如何?不欢迎?若是如此,便是吾打扰了,唐突师弟,吾这便离开。”
说罢,闻黎安作势要走,温言竹匆忙上前几步拦住闻黎安的去路,慌张地向闻黎安解释:“不是!我绝无此意!只是未曾想过来的人会是师兄,一时间有些诧异!我只是……”
解释的话尚未说完,抬眼便看见了闻黎安带着笑的面容,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作弄了!师兄一开始就没有要走的打算。
思及此处,温言竹松了一口气:“师兄,你当真吓到师弟了。”
“不带吾转转吗?”
“啊?哦,好。师兄,这边走。”温言竹指了一下站在了闻黎安身侧。
既是带路,本应是走在前方,但是他一个做师弟的行在师兄身前,哪怕师兄本人并不在意,这也是失了礼数的,于是决定站在他身侧。其他人都无所谓,但是绝对不能在闻黎安面前出差错。
闻黎安见温言竹似乎有些紧张,便两手放在温言竹的肩膀上拍了几下:“你我同门数百年,何必如此拘谨?放松些。更何况,你才是这纵幽峰的主人,怎的表现得同一个客人一般?”
“抱歉,师弟让师兄不愉快了吗?”
“没,一点都没。”闻黎安又拍了拍温言竹,“我方才讲过了,放松些。”
“啊,是,师兄……”
“放松些,师兄弟之间,不必拘泥礼数。随意便可。”话是这样说没错,但是闻黎安看得出来,温言竹还是有些不习惯。
在闻黎安的印象里,温言竹一向待他有礼,若是要拉进关系,还是让温言竹随意些才好。仔细想想或许是自己平日显得太过严肃,才会让师弟放不开,所以他率先改掉了自称,不在称“吾”而是改成了“我”,这样或许能拉进些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