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叶羲语起床后发现他的脸已经消肿了,只是还有点红红的而已。吃完早餐后,他看了眼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不知为何,他心里也跟这天气一样,蒙着一层雾霾,总感觉很不安。
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收拾了一番,然后就往陆家赶了过去。巧的是,他刚来到陆家院子外,就看到管家扶着陆坤勇上了车,他赶紧上前和他们打招呼。
“老先生,宋管家,早上好。”
“小叶同学?”管家有点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到,“对了,我都差点忘了通知您了,您今天不用过来家教了,您先回去吧。”
他疑惑道:“宋管家,这是为何呢?”
管家叹了口气,说道:“少爷他不见了,我们现在正准备去找他呢,先不说了,您慢走!”说完,管家就跑到驾驶座的位置,把车门打开了。
听到这话,他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来不及多想,连忙问道:“宋管家,我能否和你们一起去找小哲?”
管家正准备回答,陆坤勇就把后座的车窗摇了下来,他赶紧对陆坤勇鞠了鞠躬,陆坤勇看了他一眼,然后点了点头,“那就一起去吧。”
管家惊讶地看了眼陆坤勇,但也不敢多说什么,他对陆坤勇点了点头,然后就赶紧上了车。
这时,蒙蒙的春雨飘忽起来了,暗沉的天幕下,车内的光线愈加黯淡了,气氛也骤然变得压抑起来了。在这暗沉的气压中,他的心情也莫名地紧张起来了。
“小叶是哪里人呢?”陆坤勇忽然问到。
“老先生,我乃旻……我老家在烽源。”他紧张得差点就说了自己是旻朝人了。
叶坤勇点了点头,感叹道:“烽源这地方不错,我年轻的时候也经常去那玩,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那里是否还是原来的样子。”
“我也多年未曾回去了,不过,听我父亲说,那里的变化并不大。”其实他如今也不知该如何搭话才好,只能尽量说些他知道的事情了。
不过,叶坤勇再次点了点头后就不再说什么了,而是有点疲惫地闭上了双眼。他暗暗地松了口气,然后侧脸看着窗外的朦胧街景。
令他意外的是,管家居然载着他们来到了焮澜花园,管家刚把车停了下来,他就看到一个保安往这边走了过来。
他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然后赶紧把脸侧向了右后方,以免那保安认出了他,把他带陆哲阡来这找程永斌的事给透漏了。
那保安看到他的侧脸时确实感觉似曾相识,不过,那保安也并未多想,只是恭敬道:“陆老爷,宋管家,你们怎么来了呢?”
管家问道:“您好,请问今天有没有在这附近看到我们家少爷?”
那保安摇头道:“没有没有,你们放心,他每次来我们都狠狠地把他赶走了!”
听到这话,他心想,难道是李子恩吩咐这些保安这样说的?
那保安很快就离开了,管家把车窗关上了,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把脸转了回来。
他听到管家对仍然闭着双眼的陆坤勇说:“老爷,少爷他……”
“去墓地。”陆坤勇依然闭着双眼,淡淡地说到。
他发现管家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他赶紧把目光别开了,装作看着窗外,管家似是犹豫了一瞬,而后轻声答道:“是。”
一个小时后,管家载着他们来到了墓地,管家马上下了车,撑着伞给陆坤勇开了车门。他从书包里拿了一把黑色的雨伞出来,然后从另一边车门下了车。
他跟着陆坤勇他们沿着一条石板路慢慢地往前走着,不知为何,看着两旁一排排的墓碑,再加上这混沌的雨幕,他不由自主地就打了个寒颤。
几分钟后,陆坤勇他们忽然停了下来,他也跟着停了下来,他听到陆坤勇对他说道:“小叶,能否帮我个忙?”
他赶紧上前一步,说道:“老先生,您说。”
陆坤勇看着前方雨幕中的那抹身影,说道:“哲阡他就在那,那是他父亲的坟墓,因为某些原因,他不喜欢我到他父亲的坟前,你能帮我去把他带回来吗?”
听完陆坤勇的话后,他感到很惊讶,但陆坤勇毕竟是长辈,他也不好多问什么,只轻轻地点了点头,“好,老先生请稍等。”
说完,他就撑着伞向陆哲阡走了过去,管家皱了皱眉,疑惑道:“老爷,您这是……”
陆坤勇把右手抬了起来,示意管家别说话,管家只好不再说什么,只安静地看着雨幕中的叶羲语和陆哲阡。
叶羲语很快就来到了那座墓碑前,然后有点心疼地看了眼正跪在墓碑前,被冷雨包围的陆哲阡。
“小哲。”他撑着伞蹲了下来,对陆哲阡说到,“原来你在这,我找了你很久了。”说着,他忍不住抬手,用毛衣袖子擦了擦陆哲阡额上还有脸上的雨水。
陆哲阡皱了皱眉,侧过脸来看着他,疑惑道:“你怎么在这?”
他对陆哲阡笑了笑,说道:“我早上过来家教发现你不在家,后来是宋管家告诉我你在这的。”
他并没有跟陆哲阡提到陆坤勇,以及他跟着陆坤勇他们去了一趟焮澜花园的事,以免陆哲阡会因此而受到刺激。
陆哲阡看了他一眼,然后又把视线落回了墓碑上,喃喃地说道:“他说,我父亲是个懦弱的窝囊废,他还说,我不能和我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不然,我就会跟我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弱者。可是,我外公曾经跟我说过,他虽然不甚了解我父亲,但是,他觉得,我父亲应当是个善良的人。你说,我该相信谁呢?”
他愣了一下,然后顺着陆哲阡的目光,把视线落在了那块墓碑上,他这才知道原来陆哲阡的父亲叫“陆远峰”,而且,从那墓碑上的照片来看,陆哲阡和他父亲长得还挺像的。
他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后,说道:“虽然我并不认识前辈,但是,俗话说,‘虎父无犬子’,你如此优秀,是以,前辈生前必然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贤能之士。”
陆哲阡嗤笑道:“是吗?”
他笑着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陆哲阡看着他问道:“那他为什么会喜欢男人呢?”
他再次愣了一下,而后说道:“那……”
“因为他和我一样,只是一时误入歧途罢了,是吗,叶老师?”陆哲阡抢在他之前把话说了出来。
他看着陆哲阡那双被雨雾氤氲着的双眸,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劝道:“小哲,其实,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不论如何,他都是你父亲,他……”
“叶老师是不是想说,他是我父亲,所以他肯定是爱我的,是吗?可是,如若如此,那他又为何如此狠心抛下我离开了这个世界呢?你说,这是为什么呢?”陆哲阡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问到。
听到这话,他心里顿时一阵心酸,忍不住再次抬手,为陆哲阡擦了擦脸上的雨珠。
其实,此时此刻,他实在不知该如何回答陆哲阡的这个问题,但他又不想骗陆哲阡,只好说道:“抱歉,小哲,这道题的答案,我不知道。只是,作为你的家教,我想告诉你,不论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真的?”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真的。”说着,他又对陆哲阡笑了笑,“雨越下越大了,我们先回去,下次我再陪你来,好吗?”
陆哲阡看着他暖暖的笑容,皱了皱眉,然后猛地就把他抱进了怀里,他顿时被吓了一惊,身子一抖,雨伞就往陆哲阡那边倾斜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陆哲阡透过那冰冷的雨幕,看到了正站在不远处,目光阴沉地看着他们的陆坤勇,两人的目光迅速在这雨幕中针锋相对着。
而他则赶紧把手中的雨伞握紧了,然后使劲把陆哲阡往外推,“小哲……”
他话未说完,陆哲阡就忽然把他松开了,然后笑道:“叶老师,我只是表达一下谢意而已,不必在意。”
说着,陆哲阡就站了起身,他赶紧扶着陆哲阡一起站了起来,然后踮着脚给陆哲阡撑着伞。
陆哲阡见状顿了一下,而后猛地就往前跑了出去,他顿时惊讶道:“小哲!小心……”
他话未说完,陆哲阡忽然就倒在了地上,他还有陆坤勇他们都吓了一跳,他最先跑了过去,蹲下身来一看,才发现陆哲阡居然晕倒了,而且右边额角还擦伤了,有点点血珠渗了出来。
这时,陆坤勇和管家也走了过来,陆坤勇担忧地问道:“怎么回事?!”
他抬起头来,摇了摇头,管家马上说道:“快快!赶紧把少爷背到车上!我们回去再说!”
于是,他赶紧把陆哲阡背了起来,雨伞都没带,就那样背着陆哲阡,有点艰难地往前走着,管家则赶紧掏出手机通知了家庭医生。
他们回到陆家后又折腾了一番,确认陆哲阡并无大碍后,他们才松了口气。管家这才赶紧给他找了一套新的衣服让他换了下来,他也没推脱,毕竟这种天气要是生病了,叶明超又得担心他了。
他换好衣服准备回去的时候,陆坤勇却拦住了他,陆坤勇看着他说道:“小叶,能否到我书房来和我聊聊?”
他有点惊讶地看着陆坤勇,然后轻轻地点了点头,陆坤勇转过身去,往书房走了过去。
他赶紧跟了上去,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看着陆坤勇的背影,竟莫名地觉得这背影就像是一座山般,给他带来了一股压迫感。但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已无路可退,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迎难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