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生闻言也没有多问,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利落地在掌心划了一刀。
“……”关暮的眼神有些复杂。
祝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视线落在了自己染了血的刀尖上。
“当初流亡民间,防身用的罢了。”他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微一用力将手掌攥紧,细细的血流顺着他的掌纹流下。
他脸色清淡,仿佛是觉不出疼来。
关暮沉默片刻,将手放到祝生的手掌上方,两人掌心相对,从关暮的手掌中央,滴出了一滴鲜红的血来。
是方才吸收进的、莫安身上的血光。
血脉相融,凝成晶莹的血珠,滴滴答答溅落在地面上,炸开花朵一般的鲜红。
关暮轻捻符咒,霎那间荧光闪烁,以祝生为中心,画地三尺之内,血符纵横。
密密麻麻的符咒在周围绕荡,红灰相间,阴阳相交,将“诡异”二字表达到了极点。
关暮却不再理会那纵横交错的血丝,指尖在衣角上一划,一片衣角便落了下来。他拉过祝生的手,沿着他受伤的地方仔细地包扎完好。他的眉心微微蹙着,缩起的眉头昭示着主人的不悦,眼睛确实极其专注,仿佛此刻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祝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尚未被包扎的地方,方才的伤口大喇喇地暴露在空气中,早已凝成了黑色的疤,那还有半分处理的必要。
“关暮,”他歪了歪头,“我们不是赶时间吗?”
关暮只是接着缠绕着衣带,并没有答话,而是不轻不重地低语了一句:“以后不准带匕首。”
“……”许是耳边符咒声嗡嗡作响,许是微风阻断了那一声轻喃,又许是……许是祝生散了神思。
他只觉得耳边有几许热气拂过,耳廓旁一阵骚痒。
关暮包扎完,满意地点点头,抬头的片刻,正对上祝生闪烁不定的欲言又止的脸。他的眼微微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空气有一时间的安静,关暮忽地邪魅地一挑嘴角。
他弯了指节,将沾了血的指尖放入口中,用舌尖轻飘飘地一舔。
“阿祝的血果然与人一样,可口香甜。”
祝生:“……”
他叹了口气,打散了心里的那几分暧昧的心思。他觉得自从遇到关暮以来,他叹气的次数就越来越多。
“你要我的血做什么?”
“怎么,什么用都不知道就给了?!”关暮故作讶异地挑了眉,啧啧称奇,“想不到啊阿祝,你居然如此信赖于我。”
“唔,”祝生懒得理他,竖起眉毛威胁道,“快说。”
关暮收起玩笑的意思,正色道,“极阴之人的血,自带一股灵力,可以将有血脉关系的生死之人相互勾连,”血符渐渐地凝成一条线,穿过草丛通向远方,“这条线的那端,便是莫安的亲属。如此,找人的范围会缩小很多。”
关暮话音未落,血丝“翁”地一声轰鸣,霎那间从中间断开,血花散落。
没有终端,没有亲属。
关暮的神色一紧,蹙了眉,随即又松开。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了把折扇,“啪”地一下打开,在空气中摇动着,似真似假地一叹。
“竟还是个孤魂野鬼。这样的人,竟也有牵挂的人。”
这下就只剩下两种可能——要么他孙子已经死了,要么他口中的,不是他亲孙子。
无论哪种,都棘手至极。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护法,事已至此,想想办法?”关暮抱胸靠在透明的结界上,懒洋洋地看着他。
活生生一个贵公子,事不关己地旁观着人间疾苦。祝生心里却没有任何不适,紧张的心竟也随着放松起来。
“刚才的红线是向着西南方向延伸的,”他随手一指,“去看看?”
“走,”关暮弹了下舌头。
是一条草丛间的小路,像是被人踩出来的,细细窄窄坑坑洼洼,很不平整。关暮背手信步走着,突然目光一滞。
“祝生。”他抬了抬下巴,“有人。”
祝生看过去,几具尸体堆塔在地面上。
“……我知道。”他无语。这傻子都能看出来。
“不是,”关暮走上前,将尸体一具一具地铺好,翻出了一具小孩的身体,“有活人。”
“这是……”祝生凛神,“方才那群人要抓的小孩儿?”
小孩昏迷不醒着,呼吸微弱,赫然是奄奄一息。
祝生忽然觉得掌心一阵剧痛,他斜眼看过去,只见包扎好的伤口冲破符咒,又不断地渗出汩汩的血。
关暮与祝生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道:
“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