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谁先开始传的,说草大夫其实生性放浪,以前不知节制,现在伤了身体才装得一副清白模样,其实骨子里浪得很,连村长捡回来的野男人都忍不住勾引,现在草大夫跟那个人早就暗通款曲,孩子都有了。
对这种说话……
陆景明嗤之以鼻。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跟别的男人做那种事情,就算他是个地坤,到底还算是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接受其他男人什物,这些人可真会想,也有够闲。
陆景明不以为然,阿旺却是没法不放在心上。
村长分给陆景明的田地离他们住的草屋有些距离,需要穿过半个村子,到山的另一头才可以看见。
阿旺来了以后就一手揽下了这些活,路上就经常会遇上村里的人,对村里的消息也知道得很快,当然也就知道了流言。
毕竟在村这种小环境,房屋密布,谁家有点风吹草动,哪家夫妻吵架,隔壁邻里就都听得见声响,什么都瞒不了人。
这也是陆景明决定搬到偏僻河边的理由之一,他晚上出门方便一下都有人在背地里怀疑他是不是意图偷窃,看上他们屋里的财物,陆景明觉得好笑,但也懒得辩解一二。
世上分化成地坤的人不多,但大多是相貌阴柔的男子,身子不好或者虚弱不堪,根本没有办法像其他男子一样做农活,在靠田地营生的村子里,定然是被村民瞧不起的存在,再加上每两个月还会迎来雨露期……
在世人眼里,坤君估计跟秦楼楚馆里面的娼妓一样,只能以色待人,而且还命薄。
话说回来,他,陆景明到底为什么会分化成地坤?
变成坤君还是很糟心的事情,他现在一面要解毒,一面还要预防雨露期,难说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陆景明苦了一下脸,闭着眼把黑乎乎的药汤一口饮尽,把空碗塞给阿旺,叹气道,
“太难喝了……”
阿旺眉头从刚刚开始就一直紧皱着,这会听见陆景明这么说,眼眸里浮上了担忧之色,“药还要喝多久?”
“可能要喝一辈子了。”
陆景明对阿旺笑了笑,转身就去收拾药箱了,徒留阿旺站在原地颇有些幽怨地盯着他的背影看。
陆景明被盯着怎么可能没有感觉,不由地感觉脸有些热,实在受不了了,转过身看见阿旺的模样,以为他还在为村里流言的事情气愤,便道,“好了,别生气了,赶快收拾一下,跟我去村长家一趟。”
“去做什么?”
“村长旧疾犯了,去看看怎么回事。”
陆景明刚准备拿起药箱,阿旺就一个箭步上前接过了药箱,“我来拿。”
陆景明点了点头。
阿旺一只手就轻松拿起了药箱,背起药箱,把碗放到木桶里,就用眼神示意陆景明已经准备好了,可以走了。
陆景明,“…………”
如果不是在大河里面泡太久,又中了不知名的剧毒,他的身子应该没有现在这么虚弱,不会连个药箱都要人拿……
两个人出了门,没走多久,迎面就遇见两个抱着洗衣盆的妇女。
两个妇女本来聊着天笑着,一见陆景明和阿旺就脸色大变,慌忙往一旁避开他们两个人,像是生怕陆景明跟她们打招呼一样。
阿旺脸上没什么变化,拳头却是悄悄地握紧了,而陆景明就在他身边,更是感受到了空气里信香的变化。
越发浓厚的酒香,似是要将人吞没。
两个妇女虽然感觉不到信香,但是能感觉到危险,顿时瑟瑟发抖地往旁边又退了几步,害怕地用盆子挡在了身前。
陆景明觉得自己被阿旺影响了,本来他觉得没什么的,结果心里噌得一下冒出了火气,浮躁不安以及愤怒……
陆景明骤然回神,没好气地拍了拍阿旺垂在身侧的一只手的手背。
“冷静一点,控制住你的信香。”
阿旺一愣,见陆景明眉眼间不悦,心情瞬间就变得有些沮丧,“好……”
陆景明以为自己语气太凶了,阿旺也是好心,为他感到愤怒,他不应该用生硬的口吻去命令阿旺,连忙补救道,
“那什么,气过就算了,不要放在心上。”
阿旺压根没犹豫,“嗯,都听你的。”
陆景明突然觉得事情变得很奇怪,有些别扭,但又一时不知道哪里不对,索性暂时就不想了,领着阿旺快步往村长家走去。
那两个妇女见他们走了,顿时松了一大口气,回头看了看陆景明和阿旺的身影,转过头又继续说起话来。
陆景明和阿旺到村长家的时候,出乎陆景明的意料,很多人都在,甚至陆景明还看到了镇上的官差和衙役。
为首的官差看见陆景明和阿旺走进来就盘问道,“你就是陆景明?就是你杀了村长?”
阿旺见这人如此嚣张,心有不悦,根本就不想搭理这人。
陆景明心里却是咯噔一下,待他快速将周围的人看了一遍,眼睛却是眯了起来。
“大人何出此言?我在此地行医快有两年之久,既身为医者,断不可能行此自毁招牌的事情,其中定然有误会。”
官差见陆景明额间有一点红,心想着不过是个地坤也敢教训他,自傲道,
“我判的案子不可能有错。”
官差说完挥了挥手,“带走,两个一起带走,没准是同伙。”
六个衙役闻声上前就要捉拿两人,阿旺马上伸手挡在了陆景明前面,厉声呼道,
“事情跟我们没有关系。”
衙役见到阿旺下意识都有些犯怵,面面相觑不敢靠近,气得官差指着阿旺就骂道,
“你这个贱民还敢造反不成!”
陆景明收起了指间的银针,笑道,“事情暂时还没有弄清楚,大人还是谨慎为好,要是抓错了人,这世间报应……可就不好说了。”
官差见陆景明面对他们这么大的阵仗都没有变色,慢慢回过味来了,顿时看陆景明和阿旺的眼神都变了,他这下知道为什么包大刀会给他那么多银子了,让他对案子多打点一二了,敢情这两个人都不是善茬,
“你在威胁我?”
陆景明毫不退让,笑道,“是啊,有时候村里的油水也不如大人想的那般好捞。”
官差面色青了几分,气恼之余又有些心虚,“你在说些什么……”
陆景明挑了挑眉,“我在说什么,大人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
官差对上陆景明仿佛洞察了一切的明媚眼眸,想要指向陆景明的手指不受控地颤抖了一下,胸中一口气不上不下,面色青后又红了,气得不行。
但见阿旺面露凶意,陆景明站在其后自若浅笑,心里没来由生出些许的惧意。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一时都不敢说话,本来他们都以为陆景明这次铁定要被官差带走了,没想到陆景明连官差大老爷都敢骂,真是个疯子。
过了良久,官差似是终于想通了,叹了口气,对陆景明道,“那你说该怎么办?”
陆景明笑意未变,抬手行礼道,
“自然是要先弄清楚事情的原由,若是跟我有关,我定然会认罪,若是跟我无关……那我愿协助大人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
官差心里还有些惦记包大刀的银子,“这事不可能跟你无关,我带来的大夫已经查过了,村长就是吃了你开的药死的。”
陆景明眉头一皱,“这可不好说。”
官差朝后挥了挥手,让衙役将老大夫带来过来。
老大夫白发白胡,年纪很大,跟陆景明站在一起,大家都倾向于相信老大夫没有说谎,毕竟陆景明看起来还是太年轻了,给人看病的经验一定不多,难保医术不精,开错药,治死人。
陆景明开口问道,“我开给村长的药是合适的温补良方,如何会吃死人?”
老大夫见陆景明问他,不屑地从袖中取出来刚刚从药锅里取出的药渣,嗤笑道,
“这药中的黄莒剂量过大,使得温补药变猛药,村长气血不足,早年伤了膝盖,身体受不得如此猛药,喝一剂就够亏损身子,一天三剂……自然一命呜呼了。”
陆景明轻拂开阿旺的手,上前捏了捏药渣放在鼻间细嗅,眉头越皱越紧。
“我不可能开这么重的药,定是抓药或者煎药途中出了岔子,还望大人细查。”
官差闻言只好让衙役将一直为村长煎药的刘青山找来。
刘青山刚刚从山上下来就听闻父亲去世的消息,哭得眼睛通红,听衙役说父亲可能是吃陆景明的药吃死的就反驳道,
“不可能!我爹吃这药都快一年了,身体好了不少,一直都没有事,而且平常我爹也经常夸草大夫医术高超,造福了村子!”
陆景明叹了口气,对官差恭敬道,“大人可听见了?这案子确定是另有隐情,并非在下的托责之词。”
官差当着众人的面没办法躲了,但心疼银子,还是不太想放过这个机会,
“也许真是药方出了问题,老大夫不也说了吃一下没事,吃久了才会有问题……”
阿旺见官差还想搬弄是非,想强行定陆景明的罪,忍不住呵斥道,
“猪脑子,为官者还如此糊涂,你是不想继续做官了。”
陆景明噗嗤笑了出来,附和道,“的确是很糊涂。”
官差见他们二人嘲笑自己就恼怒,反倒被激起了一丝热血,“休得胡言,本官定会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哦。”陆景明淡淡道,“在下就等着了。”
阿旺点了点头,“既然没事,我们就先回去了,查出来再来告诉我们。”
众人就这么看着两个人从人群中央走了出去,慢慢地就要消失在了视野里……
官差,“…………”
我也没说你们可以走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