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除夕佳宴,哀家不想看到那上下蹦跶的蚂蚱。”
“母亲,太后本就不怎么喜欢我,若此事不成,女儿还不如去死。”
任家主母宋蕤在恶梦中一会儿看到太后那张威严不容置疑的脸,一会儿看到自己那当皇后的女儿哭泣的悲惨模样。
这样的恶梦让她直接惊醒从床上坐起,宋蕤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她痛苦地捂住心口,叫来婢子倒茶。
“扶我起来。”宋蕤不过是在榻上午憩,没想到不过几炷香的功夫就噩梦连连。
她不能再耽搁了,太后可不是吃素的,任家出了个皇后又怎么样,还不是拿捏在太后手中。
“老二媳妇在干什么?”宋蕤问起自己的最信任的孙嬷嬷。
孙嬷嬷道:“二公子院里都被换了一拨儿,我们的人也被二夫人赶了出来。”
“是有这回事。”宋蕤才想起来,当时只觉得是皇子脾气,如今看来,怕是早料到了什么。
任家后宅全部都交给大媳妇邵倩料理,宋蕤做甩手掌柜很久了。
若要让老二的男媳妇悄无声息地死在后宅,必然瞒不过邵倩,她这么聪明,倒不如直接让她来做。
宋蕤很快就考虑清楚了利弊,这是任家的大事,邵倩不能拒绝,况且要真败露了,也是妯娌相残。
万漠鸿因为不会束发把自己关在屋子一整天,于是任平生回到屋子后就感受到万漠鸿那要杀人一样的视线。
“你这是唱哪出?”任平生卸着甲胄看着万漠鸿披头散发的样子问道。
说实话万漠鸿确实容貌出众,唇红齿白,骨相绝佳,现在长发披肩的模样更是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
都是美人是超越性别的,但“美人”两个字任平生说出来恐怕又要增加万漠鸿对自己的仇恨值。
“唱的自然是‘谋杀亲夫’这一出。”万漠鸿冷笑着,手里还拿着簪子,看上去一副要行凶的样子。
任平生愣了一瞬就在考虑他什么时候又惹了万漠鸿,就在万漠鸿抬起拿着簪子的手时,任平生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任平生,你真以为我要杀你?”万漠鸿讥讽道。
“谋杀亲夫四个字可是从你嘴里说出来的。”任平生回答。
万漠鸿:“我一个男人怎么也用刀了结你,一支簪子不痛不痒,看不起谁?”
任平生继续卸了一半的甲胄说:“那你想干什么?”
“你不让婢女来伺候我,那你给我束发。”万漠鸿气道。
任平生还当什么事,他想不通这种事何必动气,不过想到古人如此散发出门,怕是要被当成疯子,也就没打算回嘴。
“我一身尘土,待我洗个澡再说。”他话音刚落,下人就准备好了洗澡水,被王虎和韩震抬了进来。
万漠鸿不喜欢别人忤逆他,他不爽地盯着任平生,眼神阴沉。
任平生可无所谓他看不看,大澡堂子又不是没去过。
王虎和韩震倒好水出去后,他就开始脱衣服洗澡,在校场一整天,臭汗和尘土混合,任平生早就受不了了。
虽然前世他健身,但还比不上这个任平生的一身肌肉,有力却不夸张,是男人都羡慕的那种身材。
内里虽然换了,肌肉的记忆却还在,因此这一个月任平生很快就掌握了武功和以前任平生的作息。
他用水舀倒水淋头而下,后面万漠鸿依旧站在原地。
只是他的眼神不再阴沉,他变得有些纠结,这个世道,书香世家的男子之间甚少赤身相见。
万漠鸿看着任平生的身体,竟然有种奇怪的羞涩感,他不适地转过身坐在椅子上说:“洗完了就快来给我束发,不然今晚你别想安稳睡觉。”
说完万漠鸿生起闷气,刚那句话太不凶狠,有点不像他。
任平生随意地“嗯”着,洗完后穿上里衣就走了过去。
他一靠近万漠鸿就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汽,甚至头发还偶尔有水滴下。
任平生拿起一把镂空雕刻的玉梳,这东西显然不是他院里的。
束发这种事他来这个时代的第七天就学会了,因为对这个时代他保持警惕,不喜欢接触侍女。
捉起万漠鸿的一绺头发,任平生梳了起来,万漠鸿没有照镜子的习惯,这次他却看了好几眼铜镜,就是不知道在看谁。
他的头发茂密而顺滑,任平生很疑惑,按理说,现在还没有优质的洗发水或者护发精油之类的东西,能把头发养这么好实在难得。
人类身上难解的题往往都可以归结为基因,万漠鸿的头发大概就是如此。
头发明明不像皮肤,被人触碰会有感觉,但在万漠鸿束发的过程中,万漠鸿觉得不自在极了。
以前给他束发的宫女那么多,倒是从没有哪个让万漠鸿在意。
他猜测自己八成是讨厌任平生,任平生很快给他梳好了头发,一个简单而干练的发髻,配上简洁的发冠,算得上得体。
“好了。”任平生说。
万漠鸿看了下镜子起身说:“明日继续。”
“还真当我是你梳头婢女了?”任平生无语道。
“你自己做的事,后果自然得你自己承担。”万漠鸿盯着他说。
任平生沉默了一下说:“明天起来早点,我教你自己梳。”
“本皇……我什么身份,梳头这种事不可能。”万漠鸿傲气地反驳,他绝对不会做婢女才做的事。
任平生假笑着说:“老师的话还是要听的,你要是不学,我不会每日都给你梳。”
“你算哪门子老师?”任平生眉头蹙起,眼神带着凶。
“爱学不学。”任平生转身拿起帕子擦头发,万漠鸿不学就像今日出不了门,他绝对会妥协。
“任平生,你欺人太甚。”万漠鸿骂着,任平生才不管,又不是女朋友,谁会惯着一个男人。
次日任平生醒来的时候将万漠鸿也拽了起来,万漠鸿用一副要砍人的模样看着任平生。
“起来学梳头。”任平生并未被他那样的眼神威胁到,前些天也不是没想过对万漠鸿顺从一些。
发现这样没用后,任平生就改变了策略,他要和万漠鸿做井水不犯河水的室友,到了合适的时机,他就借机调到边地,然后玩消失。
日后的万漠鸿就算是成了皇帝也只是天宙国的皇帝,他都离开了天宙国,自然也害不到他。
有了这样的决定后,任平生的心态就好了许多。
万漠鸿胸口起伏了几下,似乎是要发作,任平生直接说:“你不学那我就走了。”
“站住。”万漠鸿掀开被子下了床,就昨天一天的时间,他已经被动地自己穿鞋更衣。
做好这些后万漠鸿将梳子丢给任平生,任平生先给他演示了一遍。
接着解开万漠鸿的头发让他自己来,万漠鸿全程没说话,照做了。
他本来就是个聪明的皇子,学东西很快,没半个时辰就已经能打理好自己的头发。
“你出师了,我走了。”任平生说完转身。
这时候他听见万漠鸿在身后说:“任平生,如果有一日,我还有机会成为皇帝,你绝对会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
任平生摊手,转身看着万漠鸿,他有时候实在不明白这位到底哪来这么大气性。
“等你有那一天再来威胁我。”说完任平生潇洒离去。
万漠鸿深吸了一口气,他一脚踢开凳子,即使他想忍耐,可从小的皇子脾气哪里容易改变。
这一天算得上平静,只是到了下午,任平生营里有事没回来。
宋蕤竟然叫万漠鸿一起去大院里用晚膳,当然也叫了大媳妇邵倩和任家未出嫁的女儿们。
“她真当我是后宅妇人吗?”听到消息的万漠鸿神色顿时阴沉下来。
来传信的是孙嬷嬷,听到这话一点不惊讶,她只是恭敬地说:“老夫人希望热闹一些,都是一番好意,还望二夫人领情。”
“你是老眼昏花了?看不出我是男是女,和一众女人用饭,到底毁谁的名声。”万漠鸿不在乎名声,他只是懒得应付。
软的不行,就只能来硬的,孙嬷嬷冷起脸:“您这般不敬长辈,老夫人管不得您,到时候就只能寻有资格管您的人。”
她这样的话让万漠鸿直接站了起来,万漠鸿走近她说:“老虔婆,莫要给脸不要脸。”
“你……”孙嬷嬷是孙家的老人,看着孙家孩童长大,地位不一般,就是少爷姑娘见了他都要尊敬些,这万漠鸿以前是皇子又如何,谁不知道他现在什么处境。
“您要这样说,那我只能如实相告老夫人了。”孙嬷嬷气着离开,到了宋蕤院子将万漠鸿的话一句一字地告诉她。
宋蕤和身旁的邵倩并不惊讶,宋蕤只是看着邵倩问:“他不来,如何施计?”
邵倩笑了一下恭敬地说:“母亲,他不来反倒省了我们一番力气,如此不敬,当该罚跪祠堂。”
“跪一跪祠堂可死不了人。”宋蕤皱着眉说。
邵倩凑过去耳语一番,宋蕤面色渐展,他对孙嬷嬷说:“出言不逊,忤逆长辈,让他去祠堂跪一夜,若不去,老身便去宫里回禀了太后。”
孙嬷嬷一听眼神一转立马应了,她离开后,宋蕤看着邵倩问:“此法可行?”
“神不知鬼不觉,常人都懂的事这身娇体嫩的皇子未必懂。”邵倩朱唇动着,明明是和善的长相,偏偏透着一股森然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