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422的不懈努力，他又在第三天晚上开发出了足以让程序员自惭形秽的外挂——泰迪熊自我控制程序。
也就是说，他现在是个成熟的泰迪熊了，他能自己动了。
就是手脚太软，大部分时间移动得靠爬。
他开发程序的时候，赵华元戴着眼镜坐在电脑前面无表情地打字，422把视角贴过去一看，好像是在记录那个小女孩的故事。
论一个制片的自我修养，别人死了还要想着把它写成故事。
如果这人是系统，现在A组的组长轮不到422来当。
赵华元把最后一个字打完，退出了文档。
将近12点了，今天的事情让他睡觉时间往后延长了56分钟。
看来也不算完全没有人味。
房主一熄灯上床，422就把目光投到了电脑桌上。
小女孩没能收到这份礼物，但赵华元也没有再扔掉自己，而是把他重新带回了家。
他现在的地理坐标是在一个小木柜上，柜子靠着一边床头，电脑桌靠着另一边床头。
他的目标是跨过床上熟睡的人前往电脑桌上的平坦地带练习走路，实在不行，练习下怎么爬得矫健也是好的。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泰迪熊才从柜子上爬到床上，以一种在旁观者看来既艰辛又励志又搞笑又诡异的方式在被褥间蠕动。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这个熊的脑袋要设计得这么大，一点都不尊重它们直立行走的梦想。
422从床沿挪到赵华元脑袋旁边的时候，头上的大蝴蝶结还掉下来了。
嗯，掉了一半，恰好遮住了一只眼睛。
422大脑袋疯狂后仰，避免蝴蝶结整个掉在对方脸上。
不然这人被砸醒后现场得多恐怖啊。
午夜12点刚过，你的玩具熊从床头柜上莫名其妙跑到了床上，阴森可怖的熊脸就出现在你脑袋上方，还把蝴蝶结砸在你脸上。
是正常人的话，这熊绝对不能要了。
然而422刚庆幸自己反应快逃过一劫的时候，发现身边的赵华元却开始动了，他好像翻了个身。
422慌中带稳地用视角去查看他的情况，想知道他到底醒没醒。
结果就在午夜十二点左右的夜色中看到了一双睁着的眼睛。
那双眼睛用清醒而可怕的视线锁住泰迪熊的方向，一声不响。
似乎就在等泰迪熊露馅。
422装作一无所知地躺在床上，试图想让对方误以为是自己把熊带上床的。
双方僵持了1分钟左右，男人闭上了眼睛。
422觉得这个人非常可怕，不敢轻举妄动，就耐住性子等了半个小时，直到真正确认对方睡着了之后才开始一厘米一厘米地往来的地方挪动。
明天清醒状态下的赵华元就不好糊弄了，得让他觉得今晚看到的一切都是梦。
出于谨慎422再次把视角放在了男人脸上。
结果不放不知道，一放吓一跳。
这人又是睁着眼的状态。
这一次直接给422整破防了，手忙脚乱间不知道按到了那里，然后就感到脑电波接上了另一个端口。
视角一转，422差点厥过去。
好嘛，他连上了灵魂体的端口。
现在是一个男鬼、一个泰迪熊同时出现在床上的状态。
而且男鬼的姿势还非常诡异，他跨坐在赵华元的身上。
被压的人直勾勾地盯着男鬼，半晌后，他将手伸向男鬼的脸。
这种时候要再装什么都没发生已经迟了，422索性破罐子破摔，控制男鬼的身体抓住对方的手，将那只不安分的手压在枕头边，倾身向下，用仿佛从地狱里传出来的声音说：“别乱动。”
男人眨了眨眼睛，沉默地看着他，模样居然出奇地乖巧。
男鬼凉飕飕地说：“小心我吃了你。”
“怎么吃？”赵华元终于出声，问题带着一般人不会有的脑回路：“如果你吃了我，我也会变成鬼吗？”
“你不怕我变成鬼后报复你吗？”
男鬼：“……”
“你的吃是指要吸我的阳气吗？”赵华元又问，化身十万个为什么：“你们是靠吸食阳气生活吗？电视剧都这么拍，但活人的想象应该不是对的吧？做鬼的感觉好吗？”
422对这种情况下还要进行生活满意度调查感到无语，但他还是一一回答了问题。
“你们的电视剧电影里鬼怎么吃人的，我就可以怎么吃了你，”因为那些观念就是系统灌输给你们这种位面角色的。
“不怕你报复，因为设定是被鬼杀死的人没有灵魂，不然就乱套了。”冤冤相报何时了。
“吸阳气一般是女鬼干的事，男鬼大部分看上的是你的身体想夺舍。”男男恋剧本除外。
“做鬼的感觉，跟你做人的感觉差不多。你不管变成了什么，都和做人的感觉差不多。”都有诞生消亡，都有爱恨情仇，都有幸与不幸，所有生命或者带着生命特征的个体都是这样的，没有谁比谁高贵。
赵华元认真地看着他，手再次伸出来，没有再试图碰他的脸，而是指尖插入垂落的发丝中，轻轻揉搓感受着鬼的头发质感：“你是在古代死的吗？因为什么死的？”
现在攻势逆转，422变成鬼后气势大涨，闻言只是拂开这只对灵魂体来说过烫的手：“死就是死了，因为什么死的有必要记着？你转头。”
男人转头。
422说：“看到这头熊没？这头熊会动，是我高贵的载体。”
然后422就又返回泰迪熊身上，活动了下胳膊抬了下腿。
赵华元盯着眼前的一幕，估计是过于滑稽，他嘴角微微上翘，居然笑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身上的不近人情的气质倒是减淡不少，眼底带着丝柔色，422几乎预见到了未来他成为男主后万千女孩因他一笑而倾心的绝代模样。
但现在这个笑并不让422多愉快，还勾起了他年会女装时的不好回忆。他用男鬼的手把人类的脑袋拧向自己这边：“笑什么笑，只要我愿意，一头熊也可以杀人如麻。”
“真可怕，”人类就着这个姿势端详他：“不过你很好看，比我负责过的所有演员都好看，要不要考虑出演我公司最近的悬疑项目。”
“疯了吧你？”
遇见鬼还想着能不能当道具？工作入魔了吗？
“那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赵华元没有因为被拒绝而失落，相反他今晚心情看起来非常好。
“没有。”系统只有代号，哪有名字。
“昨晚我胃痛的时候，是你照顾我的吗？”他笑道：“我摸了下，好像是用的暖宝宝，那个效果很好，阳间有卖吗？”
亲娘啊，你那时候不是睡着的状态吗？
“没有，阴间特产。”422冷着脸说：“睡吧你，明天不上班的吗？”赶紧睡，别打扰我练习直立行走。
赵华元握住男鬼的手，指腹摩挲着这具身体苍白的指节：“谢谢你。”
然后在该鬼魂威胁的视线中乖乖合上了眼。
422抽回手。
手背很暖和，活人强劲的生命力通过接触的地方源源不断地涌到了身体里。
他深深地看了这个人类一会儿，把脑电波再次注入泰迪熊里面。
这个男鬼的身体马上就要还回去了，他得习惯作为一只熊生活。
熊躯刚动，一只手却伸过来，把他捞过去，塞进被窝里。
“你也睡吧，如果你动我睡不着。”赵华元躺在身边，422脸对着他的下巴和脖颈，身上被男人的气息环绕。
气息还算好闻，被子里也很暖和。
自从滞留这个位面空间之后，422几乎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原本就很忙碌的工作现在因为各种不便加班甚至通宵才能做完。
说实话，他也有些累了。
练习的话，明天也可以吧？
活人的身体接触起来很舒服，他索性往温暖源那靠了靠。
男人似乎笑了下，手按住熊脑袋，将他往自己身上按了按。
芙蓉帐暖，皇帝不早朝，虽然同寝者不是美女，但422因为他很稀有地错过了第二天的打卡时间。
很好，全勤没了。
422带着怨念处理着堆积成山的剧本。
“这个女配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她也没有做错什么好吧？”他对着聊天框一通输出：“剧情怎么这么扯。”
对面的系统一头懵：“可是上次开会他们不是说按照套路走好跑吗？”“好跑”是系统们的专业术语，意思是剧本受观众欢迎，在排行榜上跑得快。
“这就是最近大火的套路。”对方说。
422微微愣了下。
是，开会的确是这么说的。
但……单纯地为了推动剧情就把这个女配写死……
“80%吧，”半晌，他对组员说：“80%走套路，20%走创新走质量，全部靠抄别家套路的公司是没有未来的。”
“你这篇走走质量试试，就用你习惯用的风格，我记得你面试的时候给我看过早期的作品，那些挺不错的。”422说：“如果主管问起来，你说是我让这么做的就行。”
组员回复收到后下去改稿了。
422坐在对熊来说格外巨大的床上，看向被放在电脑桌上的粉色蝴蝶结。
这个小女孩只是位面世界库中一粒连沙子大小都够不上的数据。
他今天因为这个小女孩而燃起的对作品负责的冲动，又能在现实的波涛下持续多久呢？
变成熊的第四天，422处理完了积压的工作，终于不用加班了。
他趁机把视角程序优化了下，现在至少能看到房子外整个小区的距离。
感谢苦难，让他重燃了当年的程序员梦，估计等他再研究研究，都能靠自己回主空间了。
422拖着视角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最后看到楼下花园旁。
今天赵华元下班晚了，回来的时候已经一身夜色，视角正巧看到他往家里走。
不知道因为什么，赵华元刷卡时顿了下，然后422顺着他的视线把视角拉向花园里。
夜幕中，一个娇小的女孩抱着吉他坐在亭子里，戴着个大围巾，冻得把小半张脸埋进围巾里。
她一边用脚打着节拍，一边练习着和弦，时不时地弹错重来，轻声哼唱着什么。
正是那天在隔壁弹吉他的邻居，阿蛮。
赵华元走过去：“你在做什么？”
阿蛮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脸缩回围巾里，带着丝埋怨与委屈说：“练吉他啊，怕吵你，我出来练了。”
“我记得我每次说的都是11点后不可以练，”男人满脸冰霜：“没让你出来练。”
“但逼哥说只要你在家就不可以，”阿蛮咕哝道：“说你一看就是有正经工作的，可能下班也有很多事要忙，我一弹就容易打断你思路。”
“11点前可以，上去吧。”
阿蛮抱着吉他，提着她的小熊背包，匆匆忙忙地跟在邻居身后。
上电梯后，赵华元站一个角，阿蛮站对角线上的另一角，估摸着是对上次的事还心存芥蒂，尽量跟他拉远距离。
赵华元看着她不断搓手哈气，把手里的东西地给她。
阿蛮大眼睛扑闪扑闪：“干嘛？”
“热的。”他手里是一杯热腾腾的粥。
阿蛮既惊讶又感动，手忙脚乱地把吉他背到背后，双手接过热粥，捧着这杯热乎乎的粥露出幸福的表情：“没想到你是个好人。”
虽然这句话不动听，但422也是这样想的。
赵华元居然是个暖男，真不可思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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