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秦医生,下一位病人已经在等喽。”护士轻轻扣着木门,只听的里面一声沉闷的回答。
“我知道了,让病人五分钟后进来。”男人的声音有微微的颤抖,就着玻璃杯中的水,吞下手里的药丸,然后打开窗户,想让流通的空气冲淡室内弥散着的气味。
五分钟后,病人推门进入,只看见坐在桌前神情严肃,面容俊朗的青年医生。恰到点上儿的问候与检查,刷刷动笔写了一份病历,就招呼护士将病人送出门外,全程并不用几分钟,行云流水的动作让护士看了心猿意马。
室内再次归于平静,秦司枢靠着椅背长长地叹了口气,抬起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下班了。
他一人独居,办什么事都方便,没人管着他,虽然轻松,但偶尔也会觉得少了点什么。从包里摸出车钥匙,这辆黑色奔驰,是他刚工作时买的,陪着他也有些年头了。油门与刹车都是他熟悉的感觉,即使有条件,他也不想换。
今天的气温异常的闷热,堵在路上难免扰乱人浮动的心,像是一根导火索,只需要一丝火苗就足以点燃。
而秦司枢则不以为意,淡淡地听着车里的广播,内心一直似水般平静。他似乎总是这样,如果要问有无特例,那应该只有那时候吧。他闭上眼,阻碍了思绪,再睁开时,前方已经开始挪动。
回到公寓,他拎着一袋子杂志进了客厅,最新的娱乐版面似乎是与他的形象不相符合,而他确实并不看这些。
“我帮你买来了。”他板着严肃的面孔,在旁人看来像是在与空气对话,突然,脚边的桌子下蹭出一缕头发,慢慢地爬出一人,从身型看像一个小姑娘,乌黑的头发遮住了大部分脸,只露出一对血红色的眼睛,脸色苍白,整个人仿佛就是一片灰暗,不像个活人……
“谢谢……秦医生。”她的声音低哑,拿起一本杂志就爬到旁边开始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秦司枢不再管她,顾自去厨房做饭,反正等过几天女孩的怨气消退一点儿她自己就会离开。
一个人的晚餐寂静无声,女孩不需要吃饭,她只是坐在沙发边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着杂志,或是死死地盯着着封面上的男人,那种眼神,并不代表着崇拜或者喜欢,而是满心的怨恨。
秦司枢只是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扒完碗里最后一颗米饭,将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
再次走到客厅,小女孩正在发抖,手里抓着他的小刀摆件,猛力向封面上男人的脸刺去,整张脸狰狞到可怕。
“你这样只会乱了我家,对他起不了任何作用。”秦司枢给自己泡了杯香浓的绿茶,坐在沙发上翘起修长的腿。
女孩听了他的话,仿佛是瞬间清醒了一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对不起,秦医生。”她小心翼翼地将摆件放回原位,又将杂志叠在一旁。
秦司枢没再注意她,拿起旁边的医学书籍,认认真真地翻看着。
夜色悄然降临,眼看着黑夜笼罩城市,女孩血红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微动的念头。她回头看了眼秦司枢,后者并未将她的目光当回事。
半夜,秦司枢做梦做出了一身汗,想爬起来去阳台上抽根烟,路过客厅时,却不见了女孩的踪影。
“何鹃?”何鹃是女孩的名字,女孩曾是秦司枢的病人,而秦司枢是一名心理医生。
房间里只剩他的声音,其实不用喊,仅凭气息他就可以知道,女孩已经不在了。
当他站到外面时,就连他自己都有些疑惑,为什么要出来?
天空中飘着淅淅沥沥的雨,他撑着一把伞,追随何鹃还未消失的气息,半夜三更的大马路也难得的安逸,无声无息的黑暗像是要将人给吞没,他没有开车,只是走着,这样才能更好地辨认方向。
黑色的衬衫外套被雨点打湿,他静静地站在酒店门口,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思考。
一分钟后,他收起雨伞,拉拢衬衫,跨步往酒店里走去。
前台的服务生打了个哈欠,见他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模样并未引起怀疑,便继续看着电脑播放的影视剧,画面上的男人帅气阳光,她的桌子上还放了同一个男人的杂志,是最新的那一版,一想到他正在楼上入住,嘴角就止不住地扬起。
秦司枢等待电梯到达指定楼层,走廊上的灯亮着,远处却显得阴森,仿佛无止境一般吸引着人的黑洞。
缭乱的罗马式地毯上有点点血迹,幸亏普通人是看不见的,沿着斑斑点点的方向,秦司枢停在了一扇门前。
“你害死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人吗?”这是何鹃的声音,隔着只是虚掩的门板,秦司枢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你的自作多情加上运气不好,怎么就成了我害死你?”
“你把我扣上一个没脸见人的标签,这不是想着逼死我好替你的旧事隐瞒真相吗?”
“别开玩笑了,你不过是蠢不自知罢了。”男人的声音听似嘲讽,余味却暴露了恐惧与害怕。
“那是你吧,真以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过也是个一‘炮’而红的罢了。”何鹃已经没什么可顾忌的,他看着面前这个男人,摸出了藏在裙子底下的小刀。
男人嗤笑一声,怜悯般看了一眼她当作武器的小刀,突然开始大笑:“你问我是不是人?我当然不是。”忽得华光一现,何鹃下意识地遮住眼睛,只用余光瞥到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微光透过门缝冲出了房外,秦司枢保持着冷峻的表情,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这一下,如果周围房间有人,八成会遭到痛斥。
里面的两个未知物种霎时间将目光投向门口,只见秦司枢冲进来,一把抓起何鹃的手腕就往外跑。
当他与男人擦肩而过时,才看清他的脸上一层细细的绒毛以及身后四五根长长的尾巴。
狐妖。
秦司枢心中闪过答案,而看到了这一幕的他,注定今晚会很麻烦。
他拉着何鹃一刻不停地往外跑,电梯注定是无果的,他进了消防通道,将何鹃往窗外的天台上一推。
“听着,你已经死了,没有摔不摔一说,他也不会来追已经去世的你,给我赶紧回去。”秦司枢刚交待完,就听见楼上传来阵阵轰响,连忙又下了一层,见消防通道的门开着,又冲回了与楼上无异的漫长走廊。
眼看着身后的狐妖就快从门后窜出,他没时间多考虑,看着旁边有扇没关严实的门,一个翻身就冲了进去。
房间里的人正从浴室出来,拿着毛巾擦头发,看着眼前一闪而过的人影,霎时间没反应过来。
“请问……”裴俨看着气喘吁吁的秦司枢,与生俱来的血液里似乎在叫嚣着什么,那是一种原始的仿佛是规则一般的东西,他无力改变。
门外!
在男人破门而入之前,裴俨若无其事地拉开了门,看着外面帅气阳光的明星,暧昧地靠着门框。
“这么晚了,林影帝在我门口干什么?”裴俨是本市有名的企业家,俩人在商场上也打过几次照面。
“没什么,路过刚好看见好像有只小老鼠跑进了裴董的房间。”林烽早已收起了妖型,微笑着仿佛煞有其事的样子。
“哦~”裴俨突然往前走了两步,伸手摸上了林烽光洁的脸颊,“小老鼠没有,小狐狸倒是有一只。”他的眼里饱含深意,一股耐不住的寒气从他的指尖流窜进男人的体内,几乎要将他冻僵。
“打扰了。”林烽往后退了两步,逃似的跑开了,等回到房间,那种冰冷的触感似乎还停留在脸上。
裴俨看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霎时间沉下了脸色,这是什么世道?区区没有修成的狐妖也敢到他面前来晃荡。
碰得关上门,转身回进房内,那个面色冷峻的男人站在床内侧的墙角,像是在认真地察觉门外的动静。
“他走了。”裴俨将头上的毛巾随意地搭在椅子上,顺手剥了一颗盘子里的陈皮糖。
“谢谢。”后者出于礼貌道谢,从他的语气中,裴俨并未听出哪怕一丝谢意,秦司枢想往外走,他得尽快离开这个地方,刚刚为了躲避进了这儿,显然是给眼前这人造成了困扰,他全程低着头,既是不想让男人看见他,还有因为男人不拘小节地敞着睡袍。他偶尔瞥见了一眼,麦色的肌肤上带着点点水渍,像是怕被发现,迅速移开目光,不再继续看下去。
“慢着。”裴俨系上睡衣腰带,缓步走到秦司枢身后,“你的身上,有股味道。”这话儿若是放在外头,听来就是在搭讪,而对于秦司枢,它又有着不同的意义。
裴俨闭上眼睛细细地闻着,那股气味是在他进来后突然出现,淡淡的清凉的,让他觉得很舒服,渐渐产生一种不应该有的感觉,那股味道又像是古老的禁忌,触动灵魂或许会有重大的反响。
麻烦了。
今晚秦司枢第二次这么想,看来是药效过了,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能闻到,但这并不是值得庆贺的好事儿。
“是香水吗?好像不是。”裴俨自言自语地打量着他的背影,仿佛想把他洞穿,那双乌黑明亮的眼眸,深深地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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