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洵说完这些,又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哎,本来还想和他说说,到时候后就可以开个口子收留别国百姓,不费一兵一卒将敌国瓦解的计划呢。
现在想那么远的事有什么用,还不如想一想自己这个小白兔要怎么在这六只狼中间活下来呢。
“行了,你先把那几个人的信息给朕,这些工匠也要尽快,哦,对了,你家里那几坛酒也拿过来吧。”
小皇帝的话直把旁边的内侍和宫女听得头都要扎到地底了,自古以来都是皇帝赐给下属东西,哪有皇帝如此明目张胆管下属要东西的?
萧不闻听着小皇帝这直白的讨要也没生气,他知道,在自己和楚云的把控下,小皇帝的内库早就干净地连老鼠都不去了。苏洵想要什么,可不就要朝他伸手?往日倒是没这么直白,但相较于小皇帝之前那副唯唯诺诺,被他看一眼都吓得发抖的模样,萧不闻倒是喜欢小皇帝如今这幅理所当然的娇气样子。
“奴才,可有什么奖励?”
吝啬的小皇帝挑眉,要权利?没有。
“你找皇后要去吧。”
朕的后宫就这么大点地,前面被你给把持着,后面被皇后给把持着,你想扩张地盘,就只能从皇后那里去要了。
萧不闻轻声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有几分可怜:“哎,算了,这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装,接着装。你这个没事就去死牢里拿行刑当下酒菜的家伙居然给我在这装可怜。
“好了,你先下去吧,朕下午还要去见国师呢。”想到这里,苏洵又有些头疼。
萧不闻闻言手中的动作一顿,他看着坐在椅子上一脸不情愿的小皇帝:“国师?陛下可要小心那人?”
萧公公和国师有矛盾?他有些好奇:“为何?”
“陛下应该知道国师在禹朝内的风评吧。”
这个苏洵确实听说过,这位国师据说宛若云中之君尘世白鹤,身姿俊朗眉目如画,无论是高官还是平民,世家亦或是寒门,他总是待人温和而有礼,上到经史子集下到种田养猪,都能聊上几句,总之在苏洵看来,国师在大家心目中就是一个误入人间的仙人,一个没有半点瑕疵的完美之人。
这个评价可不好获得,要知道就算是士林典范的慕容澈,也会有人认为其过于刚直孤傲,不够平易近人。
这样一对比,小皇帝还真是昏庸无道不学无术啊。
萧不闻挑起小皇帝额间的一缕碎发,小心地帮他拨到耳后,指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地轻轻碰了小皇帝一下,他凑上前去,用气声说道:“这位国师,深谙人心二字。”
*
清河到达紫意宫的时候,苏洵正在看萧不闻给他的单子。
小皇帝一边看着单子上的东西,一边忍不住地直笑。看来这位萧公公是真铁了心地要做一个佞臣了,看看这单子上都写了些什么。
明明只是让他找几个工匠和酒来,单子里却列了一堆驯兽的、演杂耍的艺人,还有一些什么前朝的字迹古画啦,红珊瑚摆件玛瑙玉雕了,光是看看这珠光宝气的名字,就让人忍不住咋舌。
清河走进房间后,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小皇帝穿着黑红二色的龙袍,背靠着团花屏风,他身姿修长,好似花丛中的一只雀鸟。小皇帝一边看着手中的竹简,一边笑得开心,那上挑的眼尾顾盼生姿,房间内那些耗尽工匠一生精力的绝美饰物,此时都不及小皇帝一人美得令人惊心。
“陛下。”
苏洵闻言抬起头,仔细观察着清河的长相。
国师大人一头白发似雪,一身白衣缥缈若仙,眼眸淡然出尘,却又仿佛能看到人心底最深处的欲望般透彻。
这位国师不染俗物,从未插手过政事,仅在禹朝祭司山河时出现,平日里会呆在专为其修建的清明宫内修行。但其在民间的威望极高,简直就是禹朝的第一红人。据说此人在六岁那年得悟天机,一夜之间白了头发,双目也变成了如同深夜星空般的深蓝色。
小皇帝把竹简交给一旁的小太监:“行了,除了酿酒的匠人,别的人都退回去。哦,那些器物就留着吧。”
“陛下这是要酿酒?”
苏洵点点头:“朕有些好奇民间的酿酒工艺,所以便让萧不闻给朕找了几个匠人。”
在听到萧不闻这个大奸臣的名字时清河的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臣听说,陛下明日想要重开早朝。”
干什么,你不同意?小皇帝立马警惕地看着清河。
“陛下前日里昏迷了数日,虽国事为重,却也要注意身体。”
清河的声音自带一股清冷之意,如冬日飞雪般冷彻清纯。只见他缓缓走到小皇帝面前,一身衣袖如云翻飞:“请陛下伸出手来,臣来为陛下把个脉。”
苏洵把袖子撸上去,清河伸出手,轻轻放到小皇帝手腕上轻薄如雪的肌肤上,一边探着脉搏,一边用清朗的声音淡淡说道:“陛下清减了许多,臣听说陛下近日用膳时所进不多,倒是每日都要喝几杯蜜水?”
苏洵:……朕的寝宫果然就是个筛子吧,怎么我就连喝点小甜水儿你们都要一个个监视?该不会朕什么时候如厕沐浴,都要被抄上十来份,分别放到皇后大臣们的桌子上?
苏洵有一种被看光了的不爽,哼了一声:“朕喝的药太苦了。”苦到朕最近睡觉做噩梦都是被萧不闻绑起来,楚云亲自给他灌药喝,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
却没想到清河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臣看了太医院开的方子,的确有几味去火的药。陛下若觉得苦,臣为陛下调换一下方子。”
苏洵眼睛一亮:“真的?”
被小皇帝水润上挑的眼睛惊喜地看着,饶是向来清心静气的清河,都不禁在那一瞬间沉沦在这目光当中。
他不自觉的放轻了声音:“是的。臣为陛下换药方,陛下也要听臣的,以后要好好用膳。”
一听用膳,苏洵又蔫了下去,不是他糟蹋身体,实在是这个时代的饭太难吃了。
肉就只有烤制和蒸煮这两种做法,调料还就那么几种,完全没法遮掩肉的腥味,至于菜,就更是没几样,还都苦的要命。天知道他可是皇帝,恐怕在某些方面活的还不如后世的乞丐。
至少乞丐还能吃到救济食品呢!
苏洵心中默默流泪,他紧紧握住拳头,不行,一定要发展经济,发展生产力!
他要醋、要酱油,要辣椒!要吃更多的美食呜呜呜……
清河不知道,小皇帝已经被这个时代可怕的食物种类给激起了斗志,他微微垂眸,仔细感受着苏洵的脉搏。
“陛下是胎中不足,身体虚弱又虚不受补,若是贸然用药,反而会对身体有害。”
最后总结道:“臣请为陛下施灸。”
“……诶?”扎,扎针?小皇帝蒙了。
你这还不如吃药呢啊,国师大人!
*
清河准备好针灸的物件后,一转身,就看到小皇帝一点架子都没有地蹲在地上,气鼓鼓地盯着面前的暖池发呆。在这一片白色雾气萦绕的氛围中,小皇帝那委屈巴巴的样子若隐若现,倒还真像他欺负了他似的。
“陛下还在生臣的气?”
苏洵:呵。
“国师是在为朕着想,朕很开心。”
清河:你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清河无奈地走到他身边,他一袭白衣在这片水汽中若隐若现,宛若从仙境中走来的仙人一般。
清河在旁边的水盆里净了一下手,然后拿出那个让苏洵头皮发麻的针灸套装,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小榻:“陛下宽衣躺在那里便好。”
小爪子抓住自己的衣服:“宽……宽衣?”
“对,里衣也脱了,留下亵。裤便好。”
苏洵:……
苏洵不甘不愿地褪下衣物,露出里面白皙柔嫩的肌肤。在脱衣过程中,国师大人半点没有避嫌的意思,反而仔仔细细地观看了全程,等小皇帝脱完衣物后,还走上前来仔细观察了一番。
“陛下的确清减了不少,请先躺下吧。”
苏洵躺在小榻上,紧张兮兮地看着国师大人。
清河的动作轻柔而缓慢,但苏洵看着那锋利的银针却觉得头皮都要炸起来了,他干脆心一横,眼一闭,不再看清河的动作。
闭上眼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淡淡的轻笑声,就在苏洵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时,在他胸口上滑动的手指突然停住,然后那个部位便是一麻。
“不痛吧,陛下。”清河道,“臣知陛下是第一次,有点紧张,但臣的技术很好,陛下放松一些。”
苏洵:……
整个针灸的过程大约持续了半个多时辰,说实话,清河的技术还是不错的,下手快准狠,没有多少痛楚,且被扎入银针的穴位很快便开始散发一股暖流,让他舒服地连最后一点麻痛都忽略了。
清河把银针拔出,他看着银针上艳红的鲜血轻轻皱了皱眉。刚刚的脉象果然不是错觉,陛下的病情又一次加重了。
他把用过的银针收起来,准备一会儿融了去。
“臣为陛下准备了药浴,陛下泡上一刻钟。”不能用猛药,这病便无法痊愈,这些年来,清河以及太医院的人,都秉持着压制病情的思路,“以后也要日日去泡,能够缓解陛下手脚发凉的状况。”
苏洵还是很惜命的,泡药浴嘛,又不是喝苦药,他在这点上还是很遵医嘱的。
他走到暖池旁,愣了愣,回头看向清河,意思是你怎么还不离开。
清河眉眼微低,正巧能看到小皇帝的脚踝,以及踏在白色玉石上的脚掌:“这药浴需根据浸泡时间的不同而更改材料,臣需要在一旁看顾。”
那……那好吧。
反正大家都是男人,苏洵这样想着,便毫无戒心地走入了浴池,丝毫不知道,那薄薄的亵。裤被水浸润后,早就变成半透明的了。
清河跪坐在暖池旁,取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箱,里面是调配好的药粉和丹药。他一举一动自带舒缓从容的气度,只见那复杂的药物在他的手中飞速消耗,一点点被投入池中。
好香……
苏洵忍不住闭上眼睛。这具身体先天虚弱,就算如今是春季,盖着厚厚的被子,夜里也依旧会冷得睡不着。清河刚为他拔出了寒气,此时泡在暖池中,更是浑身舒畅。
恰好清河清冷的声音响起:“陛下也可稍微休息一下,时间到了,臣会叫陛下的。”
“唔,那就拜托国师了。”
清河微微垂眸,小皇帝眉眼间是难掩的疲色,看着那微微皱起的眉头,就好像有一只猫伸手在他心上勾了一下。
纵使是修仙之人,清河也不得不承认,陛下这番风姿,确实令人折服。
他从旁边的小榻上取下垫子,轻轻放到小皇帝靠着的暖池上,短短几息时间,这娇气的小皇帝后背就被压出了一个红红的印子。
这样的人,更适合被人用华美的房间和昂贵的服饰精心养育起来,而不是像这样,小小年纪便要担着一国的重担。
但若陛下不是皇帝,这样的身体,怕是难以找到良医为其细心诊治,这样动人心魄的男子,也必将如流星一般,耀眼又快速地从这个世界上掠过。
他轻叹了一口气,心中暗道一声时也命也。
*
“陛下,陛下醒一醒。”
苏洵睁开眼,顿时坠入了宛若星河般的深蓝中,眨眨眼,才意识到这是国师大人的眼眸。
国师轻轻拍了拍手,门外早就候着的宫女便鱼贯而入,为苏洵擦身穿衣。
清河起身默默地看着,直到小皇帝更衣完毕,他才似提醒似闲聊般说道。
“臣知陛下有志翱翔于空中,却也要劝一句,当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
摊开手臂任由宫女动作的苏洵微微偏头,便知道清河把脉时多半也察觉到了他最近的焦躁。
这是暗示朕不要太着急,以免自己还没达成千古一帝的任务,就猝死在岗位上了吗?
小皇帝点点头:“朕明白了。”
“那臣便先行告退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苏洵总觉得,清河看他的眼神中总有几分未尽的深意。
国师离开后,王公公又一次地凑到了苏洵面前。
苏洵瞟了一眼这位一旦遇到那些权臣,便充当壁画,留小皇帝一人瑟瑟发抖地应付的王公公。
王公公被看得亚历山大,他摸了摸头上的冷汗:“陛下啊……”
算了,有你没你也没啥区别,反正终于算是把那个家伙给熬走了,今天一连见了两匹狼,脑细胞都要死绝了。
苏洵心情放松,嘴角也忍不住微微勾起。
“朕上回留的那基本册子,记得给朕放到床上。”可怜他一个皇帝,看国事居然要到被窝里偷偷看,这真是太惨了一点。
“陛下……”苏公公额头直冒冷汗,他看着小皇帝开心的样子,咬咬牙,还是提醒道,“您忘了吗?今儿是初一
“……您要去皇后的宫里。”